皇宮,鳳翔殿。
「祭司大人!」一個很像西方神話里那些宙斯神一樣穿著斜襟露臂衣服的玄衣僧人膝行著進入殿堂,以額頭貼地,跪拜道。
神台前跪坐著一個白衣人,只是,他面對的並不是神台,而是背對著神台望著身前的一張透明的水晶桌,正在出神地望著桌上的卦象,眉頭輕蹙,對那個僧徒的話置若未聞。
長長的黑發垂散在背後,恬淡的俊容仿佛沉積了千年的沉和,時而手指輕叩,冥想的神態卻沒有因為僧人的這一聲呼喚而改變絲毫。
他是沉靜的,閑和的模樣偏又帶著無形的逼人的氣勢,讓人心生敬畏忐忑,不敢正視。
玄衣僧人等了一會兒,快速抬頭一看,卻只覺一股冷風襲來,心弦一緊,忙又跪拜下去,不敢再出言驚擾他,只是心底著實焦急,因為,門外站著的人地位非同小可,若要來人多等了,怕會……
焦慮的心隨著時間一秒秒地過去而蔓延開來,那水漏的滴水聲一聲聲像是滴在自己的心底,恐慌一層層擴散……
不知過了多久,才听見祭司大人輕聲應道︰「什麼事?」
聲音溫潤如水,似一泓清泉,稍有不慎神智便會沉溺其中,不知所向。
那玄衣僧人身子一震,誠惶誠恐地答道︰「祭司大人,皇太後在殿外候訪!不知祭司大人……」
祭司沉默了一會兒,望向窗邊那正在微微閃爍著光芒的水晶球,眼神閃爍了一下,竟然微微露出了笑意。
「既然是太後親自到訪,我自然不應怠慢!流語,你且先退下,我親自去迎便是了!」
「是!」流語如夢大赦般放下了心,再次跪拜了一下,這才依舊膝行著出了殿門,到了殿外,緩緩站起身來,又無聲地向來人深深一施禮,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徐徐往後面的庵舍走去。
他後背的布料已經因為滲出的冷汗而粘在了一塊,額上也仍然是冷汗涔涔。盡管已經覺得月兌離了那可怕的感覺,仍然覺得自己似被祭司大人窺視著,無所遁形。
玉階下,花叢邊,太後一個人獨自站立著,身邊一個太監宮女也沒有,就連那一直隨侍在身邊的璇兒也沒有帶上,只是默默地,百感交集地望著眼前雄偉陰森的殿堂,幽幽出神。
昨晚,她也是從這里走進殿堂里,親眼看見了這位年輕的祭司大人是怎麼施展神奇的力量將本已沒有心跳了的瑩月救活的,那一刻,她就驚覺,忘遙並不簡單!
當年的國師已經算厲害了,想不到他的徒弟,這個繼承了他的衣缽並西渡天竺諸國游歷五年始歸的忘遙更厲害,竟然能夠完全做到起死回生和招魂送魄?!
如果,這個人是鸞玥,是流軒的敵人,那會發生什麼事情?太後打了個冷顫,一想到忘遙那可怕的洞悉和預言能力就更是全身發寒,深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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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窣的聲響緩緩傳來,太後定了定神,抬頭望去,一身白衣飄飄的忘遙出現在了殿門,正邁出那門檻。
「皇太後到此找忘遙不知有何要事?」忘遙站在長廊上,望著眉宇間深鎖著濃愁的太後,淺笑,波瀾未驚,仿佛早算準了她會來的,這讓太後更加驚疑了。
「祭司,本宮來,是想求祭司一件事的!」太後微微頷首,淡淡說道。
忘遙的笑容更深了,「太後想通了?」望了望那碧空,他的眉眼一挑,了然地說道︰「太後,請先進來喝杯茶吧!快要下雨了!」
太後又是一詫,抬眼望去,萬里無雲,陽光燦爛,哪里會有雨下?難道祭司也有不準之時?
不過,就沖著國師或祭司那可以預知未來的智者身份,即使是錯的怕也能說成是天意弄人吧!像那次凌浣妃之事,誰又敢說是國師推斷錯誤?但也該感謝國師的口誤了,不然,她的軒兒何以能當上這九五至尊?
嘲諷地笑了笑,太後依言緩緩向上走去,長長的群袂在玉階上拖曳而過,陽光在上面投下斑駁的光影,明明滅滅的,看不真切,一如她的心境。
昨夜受到了太多的震撼,這讓她一夜無法安眠,今日思了又思,終于在听見統領帶來的消息後勃然失色,終于還是下定了主意……
片刻之後,她終于站在了長廊上,與祭司忘遙對視。「祭司大人,請……」
忘遙卻又突然悵然若失地說道︰「這雨要下兩個時辰了!」
太後愕然,正想問他是不是發生了幻覺,卻驟然听見嘩嘩的雨聲,訝然轉身望去,那太陽竟然已經不見了,而是傾盆大雨紛瀉,涼意一陣陣襲來,竟不知道是因為這雨帶來的涼風所致,還是因為這匪夷所思之事帶來的詭秘陰涼所致了。
「怎麼會這樣?」她不由得驚呼,一臉的難以置信。剛才明明還是燦爛的朝陽啊!
「因為,這鸞玥……就要變天了!」忘遙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魅星……終于還是出現了!」
「什麼?」太後的芳容立時變色。魅星是不是就是指那凌浣妃所生的兒子?
可是,那兒子不是在出生那夜被沐流軒給斬殺了嗎?怎麼可能……難道……
「這一切都是天意啊!」忘遙望向她,有些痛心,「武皇今日已經開始性情大變,不是嗎?鸞玥將會在他的手中驚起血雨腥風,唯今之計,只有……」
「祭司大人,本宮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本宮的皇兒!」斂住了心驚,太後冷冷地說道︰「為了保住他,本宮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忘遙無語,定定地瞪視了她許久後,才喟然嘆曰︰「進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