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紫鈺快速將梳好的長發綰起,簡單的用一支樣式樸素的銀簪子固定好,卻沒有再涂上胭脂什麼的,只是望著自己有些陌生的臉發呆。
心中雖然也忍不住掛心裴子雍的傷勢,可是,這面容仍然是淡定從容的,實際上,紫鈺也為自己的反常而生氣,他既然都這樣無情了,她為何還要對他心軟,還要在乎她的死活呢?
原本纏著額頭的紗布已經取下,那撞破的傷口卻依然有些紅腫瘀傷,已經凝結的血影讓紫鈺不由得想起自己撞向大樹時的決然和絕望。
這世事也真是難料,自己一心想要用死來解月兌,卻沒想到會突然因為知道了小姐的公主身份而燃起了希望。即使自己無法保住上官家,那就盡力為小姐守住這遲來的榮耀和幸福吧!
紫鈺深吸了一口氣,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才緩緩起身,這時千雪也已經走了進來,故意大聲通報道︰「夫人,裴將軍受傷了,皇上請您速去御醫院。」
「什麼?那我們立即出發吧!」紫鈺裝作震驚地說了一句,忙匆忙走出殿門。心里卻也確實是有些焦灼的,而且,很亂,很亂!
庭院之中,早已多了十幾個身穿金色戎裝的侍衛,竟然還帶著一頂軟座前來,紅帳微拂,說不出的豪華別致。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個威風凜凜的男子,應該就是御前護衛了。
一見到她,那御前護衛就鞠身施禮道︰「裴夫人,還請您速上鳳轎隨屬下趕往御醫院!」
紫鈺點點頭,也不多說話,便在千雪的攙扶下緩緩往鳳轎走去,心中卻暗暗吃驚。原來這就是鳳轎,可是,鳳轎不是宮里妃嬪或者公主皇姑才能坐的嗎?既然還沒有決定如何安置自己,但用鳳轎來迎接自己卻也未免太張揚了,若是後宮之人或者其他對武皇有意見的人知道了,不會藉機造謠生事嗎?
一只腳跨到了鳳轎的坐鞍上,紫鈺卻忽然一震,停住了腳步,然後,眼神一閃,竟然縮回了腳,回頭對著面無表情的御前護衛說道︰「事不宜遲,護衛大人還是立即帶我前往吧,不用坐轎子了。」
御前護衛吃了一驚,「這怎麼行?夫人身份尊貴,豈能如此怠慢?」
「護衛大人,我心系夫君的安危,皇上必也正心緊國家安危,如此形勢之下,這些俗禮大可不必理會,再說了,還有什麼比輕功要快的呢?護衛大人還是趕快帶我前去吧,若是耽擱了將軍就醫之事,誰來為此事負責呢?」紫鈺斂眉說道,語氣雖然戴著柔婉,卻不失威嚴之勢,眉峰微蹙,更是楚楚可人。
這些話震撼了一干人。那御前侍衛的眼里閃過一道精光,說道︰「那屬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駱越!」
「駱越在!」一人走出陣列來應聲道。
「你負責帶這宮女前去!其他的,都退下吧!」
「是!」眾人應聲,那聲響劃破了暗夜的寂靜。
那御前護衛轉身,抱了抱拳,說道︰「冒犯了!」手一伸,紫鈺已經穩穩地被他挾住
,腳一點,縱身一躍,兩人已經如飛鶴一般飛出了宮牆,往御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著,紫鈺的心忐忑不安,加上速度太快,胸口忽然悶得慌,真是苦不堪言!自己此舉是太過于小心了嗎?早知道就不要逞強了。
幸虧這御前侍衛的輕功也著實了得,很快就到了御醫院外,他的手往下一按,兩人便輕飄飄地落在了庭院之中。
「夫人!裴將軍就在里面,請跟屬下來吧!」
紫鈺微一頷首,跟著走了進去,里面卻又是一個亭台樓閣,閣里燈火通明,人影拂動,卻並未看到任何的侍衛或士兵,紫鈺凝眉,四處張望了一下,心想,難道是因為身在皇宮之外,所以就不需太多防範嗎?
仰首,閣樓上有塊牌匾,上書——「雲流閣」,蒼勁大字即使是在夜晚也分外的顯眼,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跟著那人走了進去。
紫鈺並不知道宮里有影衛的存在,她也不知道,其實這個地方她來過,在她昏迷的時候。她的心已經因為甫一進門便听到的嘶吼聲給狠狠的揪緊了。
那是裴子雍的聲音!
「你們都給我滾!我要去見鈺兒!你們讓開!」
紫鈺的身子一震,心想︰你這是在真心關懷我,還是因為我身為公主的身份,怕我若出了事會連累你遭殃?如果是前者,那該多好啊!
隨即又听見有人怒道︰「子雍,你是發瘋了嗎?你中了毒鏢,再不剜出毒鏢療傷止血你會死的!你且安靜一會兒可好?」
「鈺兒……鈺兒不知還是否安好,我要去親眼看一看……」
紫鈺咬緊了唇瓣,跑了進去,一轉過了屏風,紛亂的一切就全都入了眼。幾個孔武有力的將士死死地想要按住滿身是血的裴子雍,他卻在拼命掙扎著,而地上,已經躺倒了好幾個人;一個白衣公子憤然地在裴子雍的面前踱著,時不時罵他幾句;牆角邊,五六個御醫正顫顫發抖;不遠處的窗欞邊,有兩個人正默然站著,背對著眾人,只看到背影而那臉卻無法看得真切。
眼見裴子雍怒吼一聲,那些將士便又哀叫著被甩飛出去,紫鈺的手一蜷,怒意涌上心頭。他這是要干什麼?真的發瘋了嗎?她沖上前去,擋在了正要跑出去的裴子雍面前,冷聲說道︰「我在這里!」
「鈺兒?」裴子雍瞪目一望,驚喜立即涌現在眸子里,他上前兩步,牢牢地捏住紫鈺的肩頭,問道︰「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沒事?」
今日才剛送她進宮,交給了御醫劉成芳,皇上的懿旨就來了,說沐流澤已經被人救出天牢,他便和言無殤一起出去攔截去了,匆忙之中竟然忘記將凌翼塵扔給自己的藥交給劉成芳檢查,待出宮之後才想起,害他一直憂心忡忡的,唯恐這藥真的是解藥的話會耽誤了鈺兒的病,剛好又遇見那一群卑鄙的黑衣人,自己一時不察竟然被暗算了。
「我沒事!你還是快點讓御醫療傷吧!」紫鈺有些不自在地應道。眼前的裴子雍實在太陌生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有點不習慣。
話音剛落,裴子雍竟然撲上前來,在紫鈺的驚叫聲中,兩人往後僕倒在地。
「將軍!」眾人驚叫。
「起來啦!裴子雍!你這是干嗎?」又羞又窘,紫鈺閉著眼楮一邊捶打掙扎著,一邊憤然吼道。他是想要壓死她嗎?還是又想當眾羞辱她?他就不怕因為觸犯了公主而被責罰嗎?
哎喲!那本已經受傷的額頭在被裴子雍的鐵甲一撞之後再次劇烈疼痛起來,更有一股液體從頭上不停流了下來。不用看也知道,她額上的傷又裂開了。
只是,他為什麼一動也不動呢?
紫鈺突然心驚,睜開眼來,將掩住自己雙眼的血絲拂去,很艱難地望向壓在自己身上的裴子雍,卻忽然驚呆了。
裴子雍竟然已經暈厥過去了!惶然望向前面,如天神一般佇立在那里的白衣公子雖然面如冠玉,那臉卻冷冰冰的,寒氣凜然地瞪視著自己,那手還高揚著。
難道是他打暈了裴子雍?
這個人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呢?又為何要用這樣銳利冰冷的目光望著自己?難道小姐也跟他有仇?
正在詫異之中,那白衣公子冷哼一聲,不再看她,抓住了裴子雍的手臂先將他拽起,一旁的藍衣男子立即跟著攙扶住,兩人托著裴子雍往床上放,卻沒人理會還跌倒在地上的紫鈺。
而紫鈺也有些失神了,只是緊張地望著床上緊閉著雙眼的裴子雍。
一個尖細的嗓音突然傳來,帶著怒氣和不悅︰「哎呀!不得了!你們這些飯桶,還不快去扶起將軍和夫人?」驚呆了的人們這才恍然靠近,七手八腳地將紫鈺扶起身來。
這時,御醫們也已經暫緩了一口氣,快步跑去味裴子雍療傷去了。紫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額上的血卻似乎開始停止了。才剛走進來的千雪一見到她那狼狽的模樣便惶然說道︰「夫人,你的頭流血了!御醫……」
「不要緊!」紫鈺擺擺手,止住千雪的叫嚷,略一躊躇,快步往床邊走去。
既然現在仍然是裴子雍的娘子,那她就有責任照看裴子雍,其他的事情……就都先放在一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