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般的淚珠滴落下來,裴子雍呆滯的目光突然靈動起來,他啞聲叫了一聲︰「鈺兒……」手緩緩松開了。
幾個將士眼明手快的將那個已經昏厥過去的御醫抬走,眾人的心卻也同時因為裴子雍的動作而驚魂失色。
他竟然在松手的那一瞬間,揚高了手,眾人都以為他是因為惱恨這一巴掌而要以牙還牙,打上官瑩嫣一巴掌了,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他竟然是要為上官瑩嫣擦眼淚!眾人再次吃了一驚。
看來,上官瑩嫣對裴子雍的影響真的很大!言無殤和沐胤軒都隱隱變了神色。
紫鈺訝然望著裴子雍,他的手雖然粗糙卻很溫柔,那雙一直是陰婺殘冷的眸子此刻竟然漾著柔然入骨的溫柔,如窗外最動人的月光,將她籠罩住了。紫鈺的心一動,眼里再次涌起了淚花。
他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的……深情?難道是因為是在病中嗎?因為疼痛所以放松了心神,放下了仇恨,只有那麼純然的依賴?還是因為知道了小姐的公主身份,所以才……
「鈺兒……」
「我是上官瑩嫣!」忽然想到此時自己的身份,紫鈺猛然醒覺,淡淡提醒道。
「瑩嫣也好,鈺兒也好,你就是你啊!你是我的!是我裴子雍的!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逃開!」裴子雍一把攫住了紫鈺,將她拽到了自己的懷里,竟然不顧自己的肩傷,將上官瑩嫣緊緊地抱住,呢喃道︰「我差點以為我失去你了!鈺兒,別離開我!」
紫鈺的心猛然揪痛了。臉兒羞紅如花,他的狂妄宣言讓紫鈺分外的羞赧,眾人的奇怪目光更是讓她無地自容,但是,她不敢掙扎,唯恐這樣會踫觸到他的肩傷,她有些無措地將雙手放在他的背上,稍稍移動著身子,想要從他的懷中逃開,卻突然僵住了。
他的肌膚熨燙得厲害!他發燒了!還有……
忽然感覺到手心有黏稠的感覺,她詫異地將左手輕輕挪開,在光亮處攤開,卻愕然發現,那竟然是血!淋灕的鮮血!已經帶著黑色了!
「御醫……」紫鈺慌亂地叫了起來,不用想也知道,他身體里的毒素已經開始往下蔓延了!
眾人也再次吃了一驚。
「這怎麼可能?子雍從小就泡在藥壇子里的,一般的毒是不會讓他中毒的,難道,這是罕見的劇毒?」言無殤再次失了冷靜,他來回踱著步,突然喚道︰「藍影,速去請右相前來為子雍診治!」
長孫無垢這只狐狸既然能夠救得了上官瑩嫣,必然也能救得了裴子雍吧!可是,還來得及嗎?
「你們還不快挖出毒鏢解毒?」沐胤軒大發雷霆。
「麻藥還沒……」
「沒有也要立即治療了!
若麻藥一日不煲好,是不是就一天不動刀?」沐胤軒揪住那個膽敢回應的御醫,咆哮道。
「對!沒有麻藥也要立即剜除腐爛的肌肉了!」紫鈺突然出聲道,她的眼神變得異常的堅定,猛然握住了裴子雍的手,對又準備陷入昏迷狀態的裴子雍說道︰「子雍,我們要剜除你肩頭的毒鏢了,你忍著點,好嗎?」
「鈺兒,你的藥……」听見紫鈺聲音的裴子雍竟然又再次奇跡地蘇醒,這次卻稍稍松開了她,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瓶來,倒出一顆來,急切地說道︰「可以解掉你身上的毒的良藥,你快吃!快吃啊!」
紫鈺含著淚接過了藥,塞進嘴里吞了下去,立時感覺一股暖融融的氣息在體內循環著,身上的疼痛竟然消減了不少。
這個傻瓜,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記掛著她的傷?!他這是干什麼?明明是他說恨不得她死的,為什麼又在這半昏半沉中還不忘對她好?他的心究竟在想什麼呢?
「藏好來,記得按時吃!」裴子雍說完這一句,身子再次栽倒。驚呼聲再次響起,因為背上也有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大家只好讓他側躺著。
紫鈺望著被裴子雍塞進手上的這瓶藥,微微失了神。
一個將士突然驚喜地說道︰「這不就是那個落日國儲君離開的時候送給夫人的解藥嗎?那是不是也可以用在將軍的身上?」
「給我看看!」一個御醫忙從紫鈺手中取過藥,倒出來和幾個資深御醫仔細觀察又嗅了嗅氣味,他們突然都高興起來了,那個御醫喜出望外的說道︰「皇上,王爺,這是世間罕有的解毒聖藥天香丹啊,據說是用天香豆蔻和十八種中藥提煉而成的,什麼毒也可以解,即使是神醫也未必能夠找到三顆,而夫人竟然得到了十幾顆?!老天保佑啊!將軍有救了!」
沐胤軒一愣,也驚喜交集了,連聲說道︰「那就快讓他服用啊!子雍有救了,鸞玥有救了!哈哈!」
「對!先喂服了天香丹,立即剜肉去毒!」御醫們也精神振奮起來了,這時,幸好麻藥和熱水什麼的都送來了,眾人個個都松了一口氣,喂服了天香丹和麻藥之後,立即開始動手將深陷裴子雍鎖骨中的毒鏢取出。
紫鈺退在一旁,忐忑不安地望著昏睡中的裴子雍。而言無殤和沐胤軒卻也在關注著裴子雍的同時不時悄然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神都有些迷離閃爍了。
所幸的是,這次裴子雍睡得很沉,盡管在毒鏢被挖出的那一瞬間也會忍不住申吟出聲,掙扎了好幾下,但傷人的事卻沒有再發生,只是,在漫長的剜肉和縫針過程中,額上滲出的冷汗也濡濕了他的長發。紫鈺只好不時靠近他,用濕毛巾將冷汗輕輕拭去。
她擦拭得是那樣的專注,眼里心里都只有一個脆弱的裴子雍,竟然忘記了周圍的人,就連什麼時候,皇上已經離開她也不知道。
待一切做好了,主治御醫說「行了」的那一瞬間,她緊繃著的心弦才終于放了下來。
她體會到了昨夜當自己昏迷不醒的時候,裴子雍所經歷和承受的煎熬!不管他的目的是如何,想要讓對方活下來的心都是一樣的吧!
淚水無聲地濡濕了臉頰,模糊了雙眼,望著已經止了血換了干淨衣裳平臥在床上的裴子雍,紫鈺的心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