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光影搖曳在屏風上,影子綽綽,更顯孤單。
裴子雍失魂落魄地坐在空蕩蕩的新房里,手中拿著那曾經被上官瑩嫣戴在發上的簪子和那一對失而復得的金步搖,心中疼痛難耐。
鈺兒啊,你現在可是也在思念著我?那晚偷襲你將你扔下山崖的會是靈霄宮的人嗎?若是,為何要你受這驚嚇和皮肉之苦?若不是,為何救了你之後還要將你強留在那呢?
你現在的心里一定很苦吧!我真恨我自己,那靈霄宮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該怎樣才能將你救出來?
裴子雍的心悶痛著,魏英的死,鈺兒的被擄,還有那信箋上張狂的宣言,如錐子般一下下地穿刺著他的心。
連心的疼痛,十指瑟瑟猶豫著,他突然一甩手,飾物隨之飛出,遠遠地落在地上,而他,捧起酒壺拼命地灌著,心想︰醉死了也好!不用想到心痛欲絕了!
可是,為何喝了三瓶烈酒仍然還是未能醉倒呢?
是自己的酒量太厲害了還是因為這愁這傷太深重了?
他的眉糾結得難以散開,突然狂笑起來。
原來,他對上官瑩嫣的愛是那樣的深!難道說,恨到了極致就是最容易化成最深的愛的嗎?因為用了三年的時間去恨她,所以,等到發現她原來是那樣的美好的時候,這恨意就可以完全轉化成愛意了!深到足以比作刻骨銘心?!
笑聲逐漸低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低聲的嗚咽。
這個在沙場上從未打過敗仗即使是身受重傷也不曾流過淚的男子,再次因為那個將他的心軟化了的女子默默落淚!
「鈺兒……我的鈺兒……」眼淚沾濕了他的臉頰,他深情地呢喃著上官瑩嫣的小名,終于抑不住如困獸般的嘶喊出聲︰「啊……」
士可殺不可辱!今日靈霄宮竟然敢如此放肆!強搶了命婦還要濫殺朝廷參將?若讓他查知了這個靈霄宮的地址,他絕對會殺它個片甲不留!
聲音傳出了這靜謐的院落,回蕩在空氣中,聞者無不潸然淚下。裴安等人守在暗處,更是跟著傷心,如果不是因著主子吩咐任何事情都不能去打擾,他們早就忍不住進去勸慰他一番了!
看來,這次他們的主子,也就是少爺傷得比柳琦鈺親手朝他通上那一劍的時候還要嚴重啊!
「裴福,我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心傷難愈!」裴安悲傷地說道。
裴福沒有應聲,只是擔憂地望了望仍然燈火搖曳卻不見了人影的房間,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都走吧!別打擾主子了!」
「是啊!也許主人睡了一覺之後就會心情好轉起來了。」一個家丁說道,只是,眾人一想,主人才剛被降了職,從一個驃騎大將軍成了一個
九品的司馬,本就是運氣不順遂了,卻又踫上了這麼多的怪事和厄運,哪里可能心情這麼快就好轉了呢?想到此,更是唏噓不已了。
可是,很快的,新房里突然靜寂下來,一點聲響也沒有了。
裴子雍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是痴了還是醉了。
眾人默默地听了一會兒,卻只听到微微的風聲,終于認定主人是睡著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在裴安的示意下散開去,各自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裴子雍左手一壺烈酒,右手又是一壺烈酒,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往前走去。
這次,竟然已經是半醉狀態了。
風吹起他的衣袂,飄飄然的,他有些疑惑地張開雙臂,轉了個圈,差點摔倒在一旁,他定了定神,卻又似清醒了一些,白月光揮灑在酒壺上,他轉了轉酒壺,怔了怔,仰頭,舉手,把壺里的酒一飲而盡。
月光清冷。
心亦清冷。
人面如花,已經不知何處去了!
裴子雍的眼里滿是痛苦,褐色的眸中閃爍著黯淡的光芒,忽然想出了幾句詩來︰「月照人影單飛去,何處瀟湘覓芳蹤?蓬萊獨留斷腸客,幾時相逢情花開?」
他不自覺地念出聲,念完,搖晃著左手的酒壺,單眯著一只眼,瞧到壺里是空的後,大力向後一扔,然後繼續踉蹌著身體向前走。
突然,一道凌厲的掌風從背後襲向他,眼見裴子雍就要被擊中了,暗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小心!」
這一聲尖叫讓裴子雍好像猛然驚醒過來,愣了一下,眼一沉,一個飛起,衣袂一個帶起,手下一個翻揚,一個蒙面黑衣人已經中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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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雖然迎風輕晃,但是面容卻是沉冷肅殺的,那酒壺還好好地握在手里,酒氣夾著花香,眼里卻帶著肆意的悲傷。
暗處,一道身影僵立著凝視了一眼,倏然隱沒在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裴子雍轉頭望了望那發出聲音的角落,卻只見到人影如魅影般消失不見,而他的身前,仍然有三個蒙面人持著刀劍在虎視眈眈。
「好厲害的身手!」一個蒙面人說道,「可惜,你不是我們的對手,今晚,你必死無疑!」
「是嗎?我看,不一定吧!」裴子雍冷聲問道,身上殺氣迸現,「我很想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不過,不需你們回答,我先解決了你們再找答案!」
說完,猛然將酒壺扔向那說話的黑衣人,混戰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