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紫鈺躲在房間里,望著搖曳著的燭光,一夜未眠。
那一夜,裴子雍在隔壁的廂房里,喝得酩酊大醉,半醉半醒之間念叨的仍然還是她的名字,「鈺兒……鈺兒……」
未到天亮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
秋雨無聲,寒意從窗外侵入,帶起一陣陣的微顫,紫鈺緩緩挪動了一子,幽幽的嘆息了一聲。
當淚水干涸了,心傷卻仍然是難愈。那種痛仿佛已經刻骨銘心,只要稍稍一觸模,傷口就會滲出血來!
子雍說他等她說真相,她該不該說?她躊躇了一夜,仍然無法決定!
她答應過不欺騙他,可是卻一次次的食言了!有時是因為身不由己,有時卻是因為自己太在乎!
一陣寒風吹進來,將殘燭吹熄了。紫鈺望向窗外,看見天灰蒙蒙的,雨還在下著,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時辰了。
紫鈺輕吁了一口氣,坐起身來,正想叫人來幫忙更衣等,卻听見門外傳來依稀的說話聲。
是誰在走廊說話?那聲音低低的,似乎還提到了水靖凌還有晴兒的名字,紫鈺猶豫了一下,下了床,躡手躡腳的往門口走去,心卻愈發的不安。
聲音漸漸的清晰,紫鈺貼在門背上聆听著她們的對話。
「你不知道啦,水姑娘之所以要離開翔玥,不是因為要去醫病,是因為她對主人不忠!」
「啊……這消息可靠嗎?你可別亂說!」
「我怎麼會騙你?我可是听我的阿丁哥說的,他跟在裴副總管身邊,怎麼可能不知道內情?听說她當眾和別的男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呢!」
「怪不得昨夜主人會突然去水月苑了,而且還找了個理由痛打了晴兒二十大板呢!晴兒到此時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唉!原來真相是如此!」
「……」
什麼?晴兒早就回到府里了?水靖凌也住進了府里?晴兒在服侍水靖凌?而這些她根本就不知道?!子雍為何要隱瞞這些事情?疑竇如網籠罩過來,當听到晴兒被杖責的消息的時候,紫鈺再也忍不住焦灼和憤怒,猛然打開了房門。
「夫……夫人?!」兩個新來的丫鬟聞聲轉頭,看見她披頭散發赤著腳站在門口,都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一臉的惶然。
怎麼會讓夫人听到了呢?裴主管交代過他們,不能告訴夫人這些事的,可是她們怎麼知道才剛竊竊私語幾句就被夫人逮到了呢?她們以為夫人還在熟睡的啊!真倒霉!此時該怎麼辦?
/>紫鈺冷冷的望著她們,沉聲問道︰「你們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夫人,您听錯了!奴婢們什麼也不知道!」兩人相視一眼,慌忙矢口否認。
她們還真是固執,竟然還想守口如瓶?是真的忠于裴子雍,還是生怕會遭到杖責?
紫鈺走到她們面前,靜靜的凝視了她們一會兒,那不怒而威的目光如針一般,刺得兩個丫鬟遍體生疼,心一哆嗦,竟然忍不住跪倒在地。
「進來吧!服侍我更衣梳洗!」沉默了一會兒,紫鈺平靜的說完,緩緩轉身,走回房里。兩個丫鬟怔了一下,忐忑不安的跟了進來,開始侍候她。
換上了一套色彩鮮艷的錦衣,在唇上涂了一層嫣紅,還不忘用詩音給她的藥膏掩蓋了那朵艷麗的曼陀羅花,她在眉心描畫了一朵淡淡的蘭花,兩個丫鬟不停的偷偷望她,張皇不安,她都看在了眼里,卻一直沉默著,異常的平靜。
只有當一個丫鬟為她插上簪子的時候,她裝作不經意的說道︰「晴兒此時在哪?」
那個丫鬟的手一哆嗦,簪子從發上滑落,墜落地面,發出一聲輕響。
紫鈺的目光冷了起來,「我再問一次,晴兒在哪?我給你們兩個選擇,告訴我關于水月苑的事,我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另一個選擇就是跟我立即到將軍那去當面對質,看是你們散播謠言還是我在無理取鬧。」
「夫人饒命!您想知道的,奴婢們說就是了!還請夫人為奴婢們保密啊!」兩個丫鬟嚇得不輕,忙將她們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紫鈺這才知道,原來,除了楚殷揚告訴自己的那些關于子雍中毒受傷的事外,還有這麼多的事,千雪的死,那個半途上救回來的甄姑娘的突然失蹤,水靖凌的出賣和發瘋,晴兒的被罰……
听完,直覺耳根很酸,心很亂。子雍為何要隱瞞她呢?什麼時候,他們竟然恢復了以前的那種防範和疏離了?他欺瞞她,而她也同樣在蒙騙他!
突然發現最親密的兩個人一下子隔著遠遠的距離!她的心痛了起來。
「子雍呢?」
「主人一早就和裴主管離開了,此時該是在書房吧!」一個丫鬟猜測道,「奴婢也不是很確定。只是听裴主管說什麼京城里來了人,請他去見面。」
紫鈺不再問些什麼了,只是一臉平靜的吃了點早膳,又喝了藥,感覺身子有了些氣力後,便屏退了那兩個丫鬟,靜靜的呆在房里看雨,可是,時間無聲的流逝,心卻仍然還很煩亂,就想走走,這麼漫無目的的行走,不失為落寞中最好的消遣。
走出房門,有些意外的是並未見到那兩個丫鬟,摘星築里一片平靜,她也沒有往深處想,只是往外怔然走著。
沒有撐傘,任細雨飄灑,沾染上發端,布鞋踩在落紅上,每一步,都暈出一層漣漪來,她也沒有留意,只是穿過庭院走上長廊,繼續往前走著。
她想去看看晴兒!
紫鈺沒有察覺,當她走出摘星築的時候,摘星築的琉璃瓦上忽然閃過一道藍影,那雙幽深的眸子帶著歉意的望了望她,倏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