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你一晚上一言不發,」帝辛輕柔為我蓋好了被衾,于我耳邊小聲問道,「有心事?」
「沒有。」我敷衍了只字片言,沒有回頭。
前一個月適逢姜王後生辰,依照慣例,帝辛夜里都是在東宮陪姜後度過,三日前開始入住我壽仙宮,至此每夜必來。
身為帝王妃,終歸是要和他同床共枕的,只是我們的枕畔沒有軟語情話,我習慣沉默著,放不開,我似乎很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面對他。
「近日後宮鬼魅之說傳得紛紛揚揚,孤在東宮時日听夜聞不甚厭煩,只有妲己這里可以落得清靜。」
他有意轉移了話題反而引起我的注意,我背著他好奇問道︰「鬼魅?何來鬼魅?妲己不曾听說啊。」
「哦,不知道就算了,都是後宮一些多嘴之人閑來無事亂嚼舌根子吧。」帝辛不以為意地干笑兩聲,「王後和楊妃向孤提起,說是最近夜里時常有宮人看到怪影出沒,來去如風,說是宮里出了鬼魅。」
帝辛提到鬼魅,我竟不自覺地想到了緋彤,只是鬼使神差的念頭,她倒經常是神出鬼沒,和帝辛說的「鬼魅」倒有幾分相似。
「帝辛哥哥,」我小聲試探地問他,「宮人傳聞見到的鬼魅,可是穿著紅衣?」
「不是。」沒想到帝辛否定得那麼干脆,「據看到的宮人所言,他們所見的鬼魅,身穿白衣,飄渺如幻。」
「白衣?」我沒來由地驚愕,這到底是空穴來風的謠傳還是確有其事?
「妲己莫怕,有孤在,任何的妖魔鬼怪都不能傷害到你。」他用溫暖的臂膀圈住我,緊緊摟入懷中,「今日上大夫楊任覲見,說替孤找來個叫雲中子的世外高人,明日便會帶他進宮驅除妖邪。」
「雲中子?」我念著陌生的名字,「是什麼人?」
「听說是個終南山來的道士,道行深厚已經修煉成仙,師出元始天尊門下。」
「道士……神仙……」
我小心揣度,楊大夫是楊貴妃生父,他從宮外找來這麼個人用意是什麼?真的只是驅邪這麼簡單?
翌日,我隨帝辛去了長樂宮,姜後和楊妃已經在那里了。
等了片刻便見那上大夫楊任攜一道士模樣的男人入了殿,頭戴青紗一字巾,髻上系雙葉飄帶,寬袍大袖,腳踏雲鞋,手執拂塵徐步而來。
走到殿前一揮拂塵打了個稽首︰「貧道參見大王。」
帝辛讓他平了身,問其︰「道長從何處而來?」
道士答曰︰「貧道從雲水而至。」
帝辛覺得奇怪︰「何為雲水?」
雲中子答︰「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到底是修道之人,說起話來也是這般飄渺令人捉模不透。
帝辛是聰明人,自然能听懂雲中子話中的弦外之音,依然鎮定自若︰「如果雲水枯竭,道長想去何處?」
雲中子短短十二字,笑得深藏不露︰「雲散皓月當空,水枯明珠出現。」
帝辛開懷一笑,連聲稱贊︰「道長所答甚是有理,果真是賢人智者,賜坐。」
聊了些道理道經,姜後先開口提起了宮中鬼魅之事,言歸正傳︰「道長法力無邊,定能為大王驅散妖邪以保皇宮安寧。」
雲中子笑言︰「方才楊大夫帶貧道于宮中四處走動,貧道已暗中觀察了一番。」
姜後一听頓覺憂慮︰「宮中是否真有妖邪?」
「皇宮被一團妖氣所籠罩,星月混沌,依貧道看來,宮中的確有妖。」說到此,雲中子忽然向我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而且是一只修煉千年的狐妖。」
我心驀地一怔,與雲中子對望的瞬間被他眼中的凌厲寒光震懾到了。
「狐妖?!」
眾人皆大驚,只有我沉著臉不動聲色。
帝辛故作輕松地笑笑︰「深宮秘闕,禁闥森嚴,更有護軍侍衛嚴加防範,又不是塵世的深山野林,妖魔從何而來?道長定是弄錯了。」
「貧道以千載的修行作保,絕不會算錯。」雲中子相當自信地回答,「而且,貧道甚至已經洞悉,這只白狐現今藏身何處。」
「在哪里?」帝辛和姜後、楊妃異口同聲。
雲中子似笑非笑地轉面凝視我說道︰「就在蘇娘娘的壽仙宮!」
「荒謬!」我未作任何反應,帝辛已沖動地替我否認,「孤近日都居于蘇愛妃的壽仙宮,如果壽仙宮里藏了狐妖,那豈不是孤終日都和狐妖同居!」
「大王息怒。」雲中子俯首作揖,「宮中妖邪亦有千年的道行了,一般人肉眼凡胎豈能看到?貧道唯恐大王不識此妖孽,她便會乘機蠱惑,久之不除,必釀成大害。」
帝辛對他的話多少是有些忌諱的,霎時緩和了語氣︰「道長既然說宮中有狐妖,那可有辦法將其鎮住?」
雲中子笑著從背上取下一把木劍來︰「此巨闕劍乃是貧道采終南山的松木削成,其中妙用少有人知,外表雖簡陋,但只要大王將此劍懸掛于壽仙宮正殿,不出三日狐妖便會元神俱散。」
「這……」听說是要在我的壽仙宮里掛這種靈邪之物,帝辛有些犯難。
「大王,不如就照雲道長說的做吧?」姜後在一旁進言,「若是狐妖真藏在壽仙宮,勢必是會損壞妲己妹妹玉體的。」
「王後娘娘說的是啊大王!」楊妃忍不住隨聲附和道,「大王那麼寵愛蘇貴妃,總不會希望看到蘇妹妹被狐妖所害吧?」
「大王,二位娘娘所言有理,驅除宮中妖邪勢在必行。」上大夫楊任終于也站出來勸誡了,「望大王三思!」
「妲己,你看這……」帝辛陷入兩難的境地,一時拿不定主意,轉過頭望著我。
我低眉順首地垂下臉,無太多表情︰「大王決定就好,妲己沒有意見,一切听大王安排。」
其實我很清楚,我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