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近朝歌雪落得愈發大了,坐在我身旁的晚菱冷得直哆嗦,我欲將懷中的暖爐給她,她怎麼都不肯要,其實我想讓她知道卻至始至終沒有告訴她的,我是雪狐,下雪對我而言是感覺不到冷的。
長路漫漫,終于抵達王宮,雖然我心里半點都不期待。
「小姐,咱們去鹿台吧?」晚菱興致盎然似要討我歡心,「大王不是說觀天台最適合賞雪了!」
「不了……」我提不起一絲興趣,「長途跋涉的,我也累了,想休息。直接回壽仙宮吧。」
「哦……」晚菱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我看得出來。
入了壽仙宮,徑自走向寢宮,卻在殿外被內侍攔住︰「奴才拜見蘇貴妃!大王正在殿內休憩,不知娘娘回宮,奴才這就進去通報,娘娘稍後。」
雖然帝辛在我寢宮里多少讓我覺得奇怪,但我揮手拒絕了他︰「不必了,本宮自己進去給大王請安。」
「娘娘……這不妥啊……」那內侍莫名急了,跟在我後面追著我一路,「娘娘……」
「大王在里面有什麼不妥的,又不是外人。」我正納悶他怎麼好像勢要阻止我進去,寢室里忽然傳出女子放.蕩的嬉笑聲,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的手已然推開了房門。
房里的景象令我震驚,就連我身後的晚菱和內侍也嚇得大驚失色。
地上凌亂的衣裳,榻上一絲不掛赤.果著大半身體的二人,纏綿正歡。听見響動猛然回頭看到呆若木雞的我,雙雙驚怔跟見了鬼似的。
那內侍極力阻止我看的,就是這個?
「妲己……」帝辛表情僵硬說不出話,而被他摟在身下雖已瞬時抽了被褥遮蔽自己卻還是露出白皙香肩的女子,是緋彤。
我及時收回神,裝作一臉的若無其事︰「看來……是臣妾打擾到大王了……」
我屈膝福了福,那中鎮定可怕得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大王恕罪,臣妾這就退下。」我不想再看眼前混亂的場面,丟下他們就帶著晚菱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一路上我心亂如麻,剛才那一幕真是不堪入目,我甚至感到惡心反胃。可笑的,我卻沒有被丈夫背叛的心痛和失望感,仿佛這樣的結果來的雖突然,卻不曾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
「妲己!」
帝辛追著我出來,這出乎我的意料。
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事,心虛地拉著我的肩膀︰「妲己,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日剛回。」我答得不冷不熱。
「怎麼不派人通知一聲,孤好去城外接你。」
我竟有種想笑的沖動,不過忍住了︰「大王忙于香殿尋歡,臣妾豈敢驚擾了大王的興致?」
他知道我陰陽怪氣說的就是他想逃避的那件事,神情窘迫地解釋說︰「妲己,你去冀州這麼久,孤對你很是想念,這不一時失控就……妲己,你別生氣嘛……」
「生氣?沒有啊。」我裝模作樣地笑了,春色嫣然,在他看來卻是嘲諷的利刃,「你是大王,愛寵幸哪個女子還不都由你說了算?妲己怎麼敢生大王的氣?」
「妲己,孤對喜媚的感情不及對你萬分之一,孤愛妲己的心日月可鑒!」說著他就信誓旦旦地做給我看。
我不屑地斜睨他︰「都叫‘喜媚’了還說對人家沒感情?大王,你看你滿腦子的喜媚,連衣裳都不會穿了。」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我一眼就瞄到他衣衫不整的滑稽樣,外袍似是倉促間隨手披上的,里面的衣裳更是亂得可笑,腰帶沒系好,邋遢地垂著,連內衫的扣子都系錯了。
他意識到我指什麼,低下頭尷尬地理著,一陣手忙腳亂︰「孤還不都是急著出來追你嘛……」
我趁他沒注意,唇邊勾起輕蔑的一笑,冷言冷語︰「大王忙著吧,忙完了就回去陪你的美人,臣妾走了。」
他急忙拽住我的胳膊︰「你去哪里?」
「壽仙宮現在是大王和喜媚妹妹的愛巢,哪里還容得下妲己呢?」我別有用意地挑著眉梢,一語雙關,「妲己不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床,以後這壽仙宮就留給喜媚妹妹了,臣妾告退。」
「妲己,孤知道錯了……」他以為我是在說氣話,無助地哀求我,「你就別再氣了嘛……」
「臣妾說過了,沒和大王生氣。」我的語氣里透了絲不耐煩,一轉身掙月兌了他的手,「臣妾以後就住在鹿台了,大王不必牽掛,去看你的新寵吧。大王這麼一聲不響地追出來把喜媚妹妹一個人丟在宮里,人家可是會傷心的。」
「妲己……」
他仍要挽留,我卻已經決然離開,再不想和他多說一句。
帝辛,你真是荒婬得無藥可救!
我不是對你失望,只是覺得你可笑至極,明明被我親眼看到你和別的女人是如何歡愛纏綿了卻還要口口聲聲在我耳邊說你有多愛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歷經輾轉,我居然還是遂了晚菱的心願,去了觀天台。
晚菱為我生起許多個暖爐,卻還是不住地問我︰「小姐,還冷嗎?要不晚菱再去拿幾個暖爐來?」
「夠了,別忙了。」我淡淡笑著拉住她,「我不冷,倒是你,又是捧暖爐又是給我拿披風的,別給累壞了。」
她訕訕而笑,微露靦腆︰「小姐是金枝玉葉,可不能凍著,晚菱就無妨啦。」
「你也坐下吧。」我示意她坐在我身邊,與我一起賞雪。
她給我倒了熱茶,試探地問道︰「小姐,大王背著你和那紫霄仙子……你真的不生氣?」
我倦怠將目光移向別處,盡是無所謂︰「算了,隨他們去吧。」
「可是小姐……」她欲言又止,說得格外小聲,「晚菱覺得那紫霄仙子不簡單,我怕她日後耍手段和小姐爭寵……小姐還是多加小心吧。」
「晚菱,你不是想看雪麼?」我借故轉移話題,眼神空洞地望著飛舞的白雪,「難得這場雪這麼大,不看可惜了。」
她不再說什麼了。她說的我都懂,緋彤是個難纏的角色,我再清楚不過了。不管這次是她誘惑的帝辛還是帝辛主動找的她,我都不想過問,而唯一的結果我了然于心,那就是我和她之間,絕不可能再風平浪靜了。
皓雪萬千,似從九霄雲外降落凡塵,籠罩無邊無垠的朝歌城。遠眺茫茫沃野盡染雪白,那是雪狐的顏色,晶瑩剔透,美麗卻凝結了憂傷。
朝歌的雪,果然美得醉人心魄。
我伸出手掌,任雪花落在我的手心,飛舞、飄落,然後融化,走完一程軌跡。若是能像它這麼簡單地活著,死去,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