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倒映在緋彤赤色瞳孔里的影子看到自己輕薄如蟬翼地緩緩倒下,我痛苦抿著唇,藏不住嘴里的血腥味。她原先的震怒頃刻化為驚愕的木訥。
不用她親自動手了,我已感受到胸中正在衰弱如同灼燒的狐魄,很快,我就可以魂飛魄散不復存在了。
「妲己!」隨之而來的是帝辛的嚎叫,他似乎是追著緋彤過來的。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蹲在地上滿臉迷茫的緋彤,還有倒在她身旁奄奄一息的我。
「喜媚!你對妲己做了什麼!」透過兩眼細微的縫隙,我看到帝辛氣急敗壞地拽住緋彤的手腕質問,「告訴孤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緋彤神情呆滯費力地解釋著,「臣妾什麼都沒做過啊!」
「是你說你要來找妲己算賬什麼的……」帝辛根本不會相信她說的,瞪著地上我吐出的一灘殷紅,咆哮里帶了隱忍的哽咽,「如果你什麼都沒做,她怎麼會這樣!」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緋彤百口莫辯︰「大王,這不關臣妾的事……她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她咎由自取!是她硬要啟動血灩璧神力才會害得自己元氣大傷……」
「孤听不懂你在說什麼鬼話!」帝辛崩潰地喝斷她,恨得咬牙切齒,「總之你最好祈禱妲己沒事,否則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孤也不會饒了你!」
撂下狠話,帝辛不由分說將我抱起。
「君上!」
雖然帝辛沒有理會,我卻听到了,緋彤這最後一句念出口的是「君上」而非「大王」,可是我太虛弱了,以至于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心驚膽戰,我就已經在帝辛懷里闔上了雙眼。
我昏睡得分不清黑夜白晝,卻依稀感覺到帝辛不知疲倦地守著我,幾乎寸步不離。
太醫們來看過我了,都無計可施,這次的難題,要比當初治我的手指還要棘手,因為他們經過多番診視都尋不出病因,終究是凡人,看不到我的狐魄自然無從下手。
迷糊里嗅到一陣熟悉的媚香,似乎是緋彤來了。
「大王。」果真是她,徐徐走到床邊給帝辛問了安。
表面的我昏迷不醒,他們或許都當我是個死人,可是我的意識卻足夠清醒,我可以听到他們說話。
帝辛有過許久的沉默,就在我快懷疑他是不是沒察覺到緋彤來了,他卻開了口︰「你那夜和孤說的……孤想過了……」
「那君上可曾想清楚了?」
她和他說了什麼?我想知道,我真的好想知道!
模糊的意識里我隱約記起緋彤曾經叫人來請帝辛過去,說是有辦法救醒我,帝辛被說動所以去了,一去就是很久,不知緋彤到底說了些什麼,我不安的心無法平靜,恐怕我最擔心的事帝辛已經知道了。
不是我不願蘇醒,而是一直掙扎著想要醒來卻徒勞無功,我的眼皮好重,我努力了很久卻還是睜不開。
「孤想清楚了。」帝辛神色從容,「深思熟慮。」
緋彤會心一笑︰「既然如此,君上還想救這個女人嗎?」
「救。」
「為什麼!」緋彤已經不能鎮定了,帝辛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帝辛壓根不在乎她的歇斯底里,而是輕柔將我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臂放進被中,並為我蓋好被褥︰「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也說明不了什麼。孤不管上輩子和她到底有什麼恩恩怨怨,孤在乎的只是現在的她,孤想救她,孤要她活著,誰也阻止不了。」
「君上何必要對她死心塌地!她心里從來沒有愛過你!她愛的只有武星君!」
「你錯了。」原以為這番激將的話語一定會讓帝辛勃然大怒,他卻出奇地平靜,甚至沒抬頭看她,而是用溫熱的手指沿輪廓捋過我蒼白的側臉,「那只是前世的她,孤相信她現在心里是愛孤的,孤感覺的到。」
「君上,你別被她騙了!」緋彤冷冷潑滅他的專執,「她一直視你為仇人,前世她可以勾引武星君覆滅我們狐族,今生她就依然會幫著他滅你的殷商!」
「不會的。」帝辛一如勝券在握的自信,「妲己是什麼樣的人孤比你了解。只要她活著,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君上!你那種桀驁不馴目空一切的霸氣去哪里了!」緋彤的語氣成了哀婉和痛心,「怎麼會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你還是我們的君上嗎!」
「孤早就不是了。」
這一句話,讓緋彤怔愕得閉上了嘴。
「孤現在是帝辛,不是焰煌,前世都已經過去,孤不想再提,甚至孤都不願去相信。孤又何必再去苦苦執著于那些紛擾的前塵過往?」
「君上……」
「好了,你也什麼都不必說了。」帝辛對她的苦勸顯露出些許不耐煩,「如果你心里有孤,真想為孤做些什麼的話,你就治好妲己讓她醒過來,孤會對你感激不盡。」
「呵。」緋彤這一聲不知是冷笑還是苦笑,「對于我們靈狐來說,狐魄就是她的心。心一旦碎了,君上認為還有可能活麼?」
「那是不是給她一顆新的心髒就可以救她了?」
「她的心不是隨隨便便一顆心就可以取代的,想延續她的生命,除非是神仙的玲瓏心,或者是像臣妾這顆……」緋彤說著聲音就弱了,「狐魄……」
「那……你願不願意為孤獻出你的心?」
帝辛的話有多殘忍,我看不到緋彤的表情,我想她一定欲哭無淚。
「君上,我在你心里真的不及她萬分之一嗎……」顫抖的喉間蔓出蒼涼的憂傷,「你為了救她,真忍心要用我的心來換?」
帝辛逃避地垂下眼眸,努力裝作若無其事︰「你不是凡人,即使沒了心也只是損耗了你的千年修為,並不會要你的命的。如果你願意,孤可以答應你一切的請求,你要孤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