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苾見過太子。」眼前溫婉清雅的女子屈膝頷首地向宜臼微微行禮。
宜臼抬起的手指停在半空久久未落到弦上,平靜地答應︰「那日在月華宮見過,是母後讓你來有事告知麼?」
「回太子,並非王後之命。青苾自進宮以來一直居住月華宮蒙王後娘娘照顧,未曾登臨坤仁宮向太子問安實乃失禮,望殿下恕罪。」女子羞赧地低著頭,嘴角一抹淺笑。
「既受母後青睞便是母後的貴賓,無須問安請禮也可。」宜臼臉上面無表情,「請隨本宮入殿暢談吧。褒姒,你去沏一壺清茶供青苾小姐品嘗。」
「是。」我應聲回禮。
宜臼親自引她前往正殿,我遙望青苾弱柳似的縴細身姿,淺綠綢衫滾紗羅裙,發挽垂柳髻,兩縷青絲飄逸垂肩,額前懸墜一圈碧玉葉紋環鏈,與耳際葉片狀的耳墜相映生輝。
知書達理的魯國佳麗,在魯國以致大片周朝疆域內都聲名遠揚的絕代名媛,成為申後看中的東妃人選。盡管王後有出于考慮加強申、魯兩國聯合的私心,但不置可否,她為你選擇的元妻是精美無瑕的。我憂傷地低頭看向你撫過的古琴,手不覺觸到了琴弦,尋覓弦上你余留的溫度,清風掠過一絲心痛,她那麼適合你。
宜臼親昵地摟著青苾,手指托起她線條嫵然的下巴與之含情脈脈地對望︰「你說你對本宮傾心麼?本宮和太子妃的地位你更在乎何者!」
他臉上多情迷人的笑意轉瞬隱匿,凝結了秋霜的冷漠,與先前判若兩人。他用驚人的力道放開青苾,實則卻更像推開。青苾腳下不穩地摔到地上,這一幕恰被奉茶而來我看在眼里。
「太子……這……」剛邁入殿門的我愣愣看著被推倒的青苾,又不知所措地望向宜臼。
宜臼沒有顧及我的詫異,無關痛癢地冰著臉對青苾說道︰「今天本宮對你做的,你大可以向母後不留余地地呈上,但無論如何你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本宮對你並無愛意!」
青苾眼里隱忍有淚,宜臼這番傷人的話語孰人能承受。我自知不適合留在此處,匆匆放下茶水就要出去。
「你听清楚了,本宮會遵照母後的意思立你為妃,」余光里的宜臼目光並沒有離開青苾,卻依稀伸手指著我,「但本宮也一定會娶她,太子妃之位給你,然而本宮的心歸她所有!」
我不敢看青苾的眼楮,埋著頭退出正殿。
青苾出來的時候已近日暮,臉上淚痕已干,嬌容顯了幾分憔悴。
經我身邊,我欠身行禮恭送。
「一截高枝總有那麼多鳥想要爭著攀登,可別翅膀還沒長全就自不量力,要知道飛得越高就摔得越重!」她目光犀利如芒地凝視我,「並非近水樓台總是先得月的,你給我記著!」
我謙卑退避不予反駁,她柳眉一揚高傲地拂袖而去。
走到面色冷淡的宜臼身邊,我心平氣和地說︰「太子不該那樣對她……」
「她遲早要明白的,立她做太子妃完全是母後的意願罷了!她可以得到名譽和地位,但你有我,她搶不走!就當各取所需也好。」他真摯地望我,眼里泛起溫柔的漣漪。
「殿下語氣重了,可曾想過她也是無辜的?」
「如果她覺得委屈上母後那告本宮一狀可方便的很!本宮不在乎!」
她不會,從她最後的眼神我看出她不是個單純的女子,她會盡其所能鞏固在王後心里的美好印象,所以她絕不會搬弄是非,至少在王後面前。
「今晚你早些休息,讓紫燕她們過來就好了。」他輕輕撥開我額前的一簇碎發說著。
我听從宜臼,今夜待在自己房里。紫燕和朱雀笑吟吟地進來,一人手里捧的看似衣物,另一人則捧著一盤珠環飾物。
「二位姐姐這是做什麼?」我納悶得滿臉疑雲。
「褒姒妹妹可認得這個?」朱雀一抖展開手里的衣裳。
我驚訝不已,那是我進宮穿的那身月色白紗綺裙,早在被貶為宮女時就被迫換下而不知去向。
「太子殿下一筆一劃畫下,讓宮里內司服做的,剛送到就命我們送來給你!」朱雀邊說邊將衣裳湊到我跟前比畫。
「還有這些釵環簪鈿的,也是太子命人精心打造,殿下說妹妹只要看了這些心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紫燕附和說。
我接過綺裙,手指顫抖地游走于它細密柔軟的綢面,踫觸了領口和裙擺的那一圈淺紫滾花邊,心潮起伏難平。連觸感都是一樣的,無一細節不和原來的一致。在他心里一直記著一個褒姒,是雕花大道上姍姍娉婷,白裙翩躚,蝶髻繚繞的褒姒,原來在最初的時候他已動情了……
注︰
ヾ內司服︰西周時,等級制度逐步確立,周王朝設「司服」、「內司服」官職,掌管王室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