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他不經意的一句話竟驚起我心里不小的波瀾,「是什麼故人?」
「是……」他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從何說起,「算了,都是些前塵舊事了,不提也罷……」
我知他對此話題已失了興趣,他不想說,我也不能強迫他說下去。只是我難掩掠過心頭的一絲失落,難過的不是自己無緣听他說出那所謂「故人」的名字,而是一個徹底顛覆自己本已堅信的真相——酒宴上他拿著我的面紗與我四目相望,怔愕得無法從我臉上移開目光,他失態到讓三監誤以為他是被我深深吸引住了,和那些易被美色燻心的尋常男人沒什麼不同。原來我們都想錯了,他當時怔愕並非驚艷我舞姿炫目亦或容貌絕世,而只是因為我像一個人。
一個他說的,故人……
也許最終促使他能下定決心萬金買我,也逃不過如此啼笑皆非的理由吧?
如是想著,我無聲垂下臉,嘴角不禁泛起了苦笑,隱匿在背光的昏暗里,他看不到。
我們又雙雙陷入沉默,好在沒過多久馬車停了,車外傳來侍從的呼喚︰「大人,到了。」
他聞聲而起,穿過侍從打開的車門下去了。我隨後走出,夜色正濃,因為剛從車里出來一時還無法適應外面的黑暗。遂一手扶著車壁,一手提著披風,身子小心翼翼往下探去。落地的一瞬才驀然發現黑暗里何時遞來一只手,似欲在我著地時扶我站穩。是他的手。可惜我沒能及早看到,看到時已經不需要了。
他便兀自收回,一如伸來時那麼不聲不響。
不經意錯過的,是關懷還是禮貌,都只是他表達風度的習慣方式,我卻還未習慣被誰這般貼心對待,至少是來自于他的饋贈。
「大人,你回來了?」提燈上來迎接的是府上管家,他為主人照路時也順勢看到我的存在,「這位是……」
「哦,她是蝶姬。」周公旦沒為我多做介紹,寥寥數字簡單帶過,「今後會住在府上。」
至于我出現的原因,根本無需對旁人解釋太多,這就是他的氣魄。
「奴才明白了,只是她的住處……」他謙卑彎下腰會意承命,之後的事尚不敢做主,得看周公旦的眼色行事,「葙蘩苑里還住著待進宮的內司祺女御和宮人,大人是要否要為她另作安排?」
「那崇音閣不是空著麼?叫人收拾一下,就讓蝶姬住那吧。」我住的地方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或許早些時候就考慮好了,「正好先前本公打算將那里修葺成琴房樂室,里面還備了幾件樂器,閣上空間也夠寬敞,如此蝶姬既能居住,平日又可練舞習樂,挺合適的。」
我听著他給我的「特殊照顧」,如此周全的設想,我是不是該對他感激涕零?
「崇音閣?」管家一听似乎覺得不妥,「大人真要讓她住崇音閣?」
「怎麼?」
「崇音閣雖好,但畢竟位于沄汀苑內。」管家說著還不忘偷瞄他的臉色,「怎麼說都算是毗鄰大人所居,大人會不會覺得不方便……」
原來他顧慮的是這個,可是主人都沒覺得不方便,他這做奴才的倒先介意了。想也難怪,我只不過是他一夜赴宴就帶回府上的樂伎,這平白無故出現的女子,有什麼資格能和他周公旦同住一苑?
不過心里還是會暗自笑他不開竅,作為周公旦的家奴,起碼的敏感是必要的,說話前怎麼也得先洞察下主子的心思啊。看到我身上穿著他的披風,要我住崇音閣也是他的提議,若他將我視作一般人,又豈會如此厚待?合不合適也許他早就想過了,那外人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我們都在等他的答復,他終是面不改色如平常那樣灑月兌︰「沒什麼不方便的,照著辦吧。」
「是。」話已至此管家也不好再有異議,讓作一旁恭迎主人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