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日有余，我再次佇立周公旦書房。晴光透窗，于他手中一一翻過的帛書，被光亮照射出細膩柔滑的質感。
「大人，這五首就是我先挑來試作的曲譜，拿來給你過目。」我靜觀他聚精會神的目光在帛上字里行間游走，輕聲探問，「都是取自東土的詩歌，大人看是否合適，哪里不妥我再回去改？」
他不愧是精通音律的雅士，我用外行人看不懂的樂符標記的曲譜他都能精準辨識，讀罷點頭認可︰「不錯，的確是東方的曲風。」
「蝶姬是按民間最普遍的唱法來作譜的，即是原汁原味的民間歌謠。」我知道他眼光挑剔，所以在把這幾首譜子呈給他之前心里一直都不踏實，「只怕大人會嫌它粗鄙俗氣，難登大雅之堂？」
「如果強求它們附會雅樂那就不是純粹的民風了，又如何依靠它們來體察民情？」他不以為然將絲帛擲回我手邊，說出的話讓我安穩多了，「本公要的就是各地自成特色的風格，你就照著作吧。」
我拾起絲帛工整疊好︰「是。」
「你是出自東方的樂人，對東土詩歌駕輕就熟，本公自然無太多擔心。」他本是出言贊我，不敵那藏于眉峰的憂色愈發顯露，「真正讓本公擔心的是，你可能不甚了解西土民風，而且一個人的閱歷總是有限的，要你譜出所有的詩歌會不會太為難你了？」
「大人放心，這對蝶姬來說也並非難事。」我笑出不勝自信，因為這個問題不等他提及我就早已深思熟慮過，「我不會唱的，不代表就沒人會唱啊！」
他唇角勾勒幾許懸而未解的迷惑︰「你會怎麼做？」
「大人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麼的？」我眉飛色舞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一切已在我掌握之中，「我可以帶著那些我沒听過和不會唱的詩歌回璇霄丹闕，找坊里那幾位擅長歌藝的姐妹，詢問她們可會，洛邑這麼大，只要有人會唱，我就能依著她們的唱法把曲子記下來。」
他專注望我，漸漸浮出水面的笑容恰似這秋日的陽光微暖︰「本公就知道你果然有辦法。」
「那當然了，大人就等著瞧好了！」我微微彎下腰兩手氣壯山河地撐在他書案上與他雙目對視，如同把它看做是一場我和他之間的賭約，「蝶姬一定會證明給你看，大人選我來幫你譜曲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好，有志氣！本公拭目以待。」與他平靜的臉色相比，勾起的嘴角顯得那麼邪魅，「今日起就特許你隨時出入洛城司，以便采集曲譜。」
◎◎◎◎◎◎
◎◎◎◎◎◎
「喲！這是哪來的美人兒吶！」
多日不見的丹美娘還是那麼眉目妖嬈風情萬種，我剛到門口她就拿出艷煞百花的笑靨相迎。風韻猶存，她那愛擺架子的脾性也絲毫不改，收了那麼一大筆好處轉眼就裝不認識我了？
「美娘你如此健忘，連我都不記得了？」我不慌不亂，低下頭干笑著調侃起她虛偽的熱情，「都說貴人多忘事，美娘見過的女子無數，不記得我這個匆匆過客倒也不奇怪，只是縱然美娘能輕易忘了我，也必不會忘了一夜之間賺獲萬金的那場好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