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這話擺明了是在接姬發的傷疤,眼看他與兄長僵持不下的局勢,氣氛也甚為尷尬,姬旦暗自想著是不是該出言調和。
他正要開口,卻見姬發冰封的嘴角突然笑了,他並未被姜尚大為不敬的言辭激得拍案而起︰「我看相父實屬多慮了。堂堂一國之君的私心無外乎國富民強天下太平,孤就算有私心也是為了這江山社稷,有何不可?」
「為江山社稷,就算將相父驅逐到偏遠的東夷之地也合乎情理?」姜尚根本听不進他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更冷語嘲諷他的忘恩負義,「陛下是想卸磨殺驢嗎?」
「相父你言重了。」姬發從容放下手里的奏章,唇邊笑意不褪,「封相父去齊地是因為營丘毗鄰東海,享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還出過像相父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謂地大物博人杰地靈,乃是天下最為富庶的城邑之一,又是相父的故鄉,對相父來說當真是近鄉情怯,又怎麼會是驅逐偏遠?」
「陛恤微臣,臣自然對陛下感激銘記。」姜尚口氣強硬絲毫不肯讓步,認定了姬發是在故意針對自己,「只是臣滿懷這一腔凌雲壯志,一心輔佐周室社稷,還不到急需告老還鄉頤養天年的時候!」
「相父壯心不已實在令晚輩欽佩,不過相父你當真誤會王兄的良苦用心了。」沉默許久的姬旦終于忍不住介入其間,卻是眉目溫和謙遜有禮,「王兄之所以晉封相父為齊侯絕不是要相父回鄉安養,而是對相父委以重任啊。」
姜尚斜過眼來打量這個溫文爾雅的少年,雖然周室素傳他年輕有為必是賢德之才,不久前他也剛受晉封得以在朝政上佔有一席之地,可在他姜尚眼里依舊還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要是不說話自己都快忘記他的存在了,口吻當然充滿不屑的嘲弄︰「不知太傅又有何高見啊?」
「王兄仔細回想過我大周伐商的整個過程,縱觀全局可見我族制勝的兩**寶,一是天時,二是人和。」姜尚的鄙夷並未能減少姬旦心中的底氣,他依次豎起兩根手指輕松就把混沌的時局看破,「天時,因為我族起兵時正值殷商風雨飄搖,暴君慘無人道,而我大周乃仁義之師,奉天拯救黎民百姓。人和,因為我們一路攻伐得到不少諸侯、邦國勢力的響應與支持,我軍才能一路東進順利攻入朝歌!」
姜尚不吭聲,繼續仰目傲視著,想看他滔滔不絕到底能說出什麼叫他心服口服的大道理來。
「就說其中至關重要的,決定殷商敗亡的牧野決戰,當時殷商的主力軍隊滯留東夷,如果不是暴君萬般無奈之下依靠臨時拼湊的東夷戰俘倉促應戰,而這些東夷降卒又在關鍵的時候調轉矛頭倒戈相向,我軍不可能在瞬息之間就滅亡一個已有數百年根基的殷商帝國!」姬旦一邊神態自若地踱著步,一邊借助手勢將過往鋪陳,彷如宿命的手翻雲覆雨轉眼變換了浮世蒼茫,「能夠讓殷商數百年來都未停止過征伐,一個東方大國忌憚了幾百年最後也毀于其手的東夷諸族,可想其內力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