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來了?」
鏡前邑姜剛整理好容儀,側眸見侍婢請入殿內的姜尚便雍容起身,帶著一臉溫婉如水的笑意過去迎接。
姜尚順勢環顧一周,隨意問起︰「怎麼,誦兒不在?」
「誦兒?」邑姜微怔又莞爾一笑,「哦,他剛過去跟他四叔學功課了。」
「這麼早就去念書了?怎麼也不多陪陪你?」姜尚悠然坐入席位,有些話說得有心無意,「別只由著他跟外人親,最後反跟你這做娘的生疏了。」
提壺斟茶的邑姜听出他言外之意,故作自然地要他寬心︰「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重視誦兒的學業,四叔旦畢竟和陛下是一母同胞,也不得外人,又博學多才,一定能把誦兒教好。」
「想不到叔旦年紀輕輕就已經能身居太傅教導儲君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姜尚半倚子換了個更為愜意的姿勢,感慨得意味不淺,「看來爹是真的老了,也只能去東海邊管理夷人了。」
邑姜心細,當然听得出父親話里的諷意,遂放眼望著周遭無別人又低下語氣問得分外小心︰「爹,你是不是對陛下分封的事不快啊?」
「 !」姜尚這聲冷笑極盡嘲弄,「他現在是至高無上的天子,羽翼豐滿翅膀也硬了,哪是我這個相父能說得了的?」
「陛下的性格就是這樣,受不得束縛,誰若想拿繩子拴著他,綁得越緊,他就越想掙月兌。」邑姜太了解那個和他相處多年的夫君了,只能平靜勸著父親,「既然這件事已成定局,爹你就別再計較了,莫和陛下起無謂的爭端,彼此傷了和氣對大家都不好。」
「爹就是咽不下心里這口氣!」姜尚此時慍惱又無奈,悵意盎然就悉數起歷歷過往,「想我前半生懷才不遇,直到見了先王受他禮待,也算遇到了明主。爹竭盡畢生所學傾力助他周族成就霸業,只是沒想到,輔佐的竟是這麼一群白眼狼!」
「爹也別這麼說,其實仔細想想,周室對我們還是很好的。爹不能只看到自己一個人,你不是還有我和誦兒麼?」邑姜看他是真動氣了,自己也是左右為難,唯有憑一己之力盡量化解他們岳婿間的矛盾,「你看女兒現在是王後,誦兒是太子了,也就是將來的國君,我們母子的榮耀也是爹的榮耀啊,文武百官里還有誰能有爹這樣的福分?」
「邑姜你不懂,爹憤憤不平哪里是為自己?爹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活多久?爭權奪勢還不是為你們母子?」姜尚說著扶額鎖眉嗟嘆,自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別只看到你們現在是位及人上了,這宮里的變數多著呢!陛下又心高氣傲,他在這帝王寶座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其中的明爭暗斗權勢紛爭又豈是你能想象?宮里是是非之地,任何一件差池都可能成為威脅你和誦兒地位的禍端,爹若不給你立座足夠強大的靠山,難保你們母子今後就能高枕無憂啊!」
邑姜緘默無言了,她心知父親是怕她和誦兒受委屈,而自己也向來不是個心思簡單的女子,又豈會感覺不到身邊還未暴露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