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懂的任由她們擺弄,雙腳止不住的生疼,前時並沒有感覺,卻不料現在這樣鑽心刺痛來的這般劇烈,朦朧中听到他喚自己湛南……她怔怔的抬起頭來,便看到他已經一襲黑衣錦袍,金冠高戴,端坐在高高的黃金攆上,對著自己伸出手來,微笑如水的模樣,竟是她從未見過的期待和溫柔。
只是他是那般的高高在上,若自己進了這黃金攆,恐怕便是昭示著自己已是他後宮中的一員了吧,那麼她會是這後宮之中所有女人的心頭之刺;她也會如深宮怨婦一樣,日日只在宮門徘徊,所求的不過是他臨想起時的匆匆一瞥;她也會變得同這宮中的女子一般,日日夜夜勾心斗角……
不,這樣的生活,不可能是她的。
衣奴怔怔的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谷溟熵,心中痛和傷急速襲來,她緩緩搖頭,三哥,原來我們之間的距離,永遠是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怎麼也跨越不了。只是三哥,她的心微微顫痛,若是能夠,她願意嘗試,只是三哥的簡湛南。
「湛南……」谷溟熵見她只是怔怔著搖頭,眉眼間慢慢的涌出些無奈和悲涼,心不由一沉,眼中的亮色亦是黯淡了許多,「還不上來……」他將手伸的更外面了一些,沉聲道,「你的腳傷著,快些上來。」
「衣奴不敢。」她澀然開口,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幽深雙眸,口中卻是那麼肯定的拒絕,她不想上他的黃金攆,不想做他後宮的三千佳麗之一,要麼就是自由的,是他此間的唯一,否則,她寧可自己什麼都不是,她現在還沒有準備好……
谷溟熵眼中的溫柔一點點的下沉,臉色越來越的冷,為什麼同樣是伸出手,她能考慮接受河間王,而對于自己,卻是硬生生的拒絕,這個女人的心,難道就這麼的冷,這麼的硬?那日在西竹堂,她緩緩伸出的手,就要與谷溟岑的相踫,那一個瞬間,已經成為了他心頭一直梗著的刺,刺的人心疼。
「皇上……」來福在一邊看他們就僵持在這里︰一個垂首沉默,一個目光生寒,不由的神色緊張,忍不住開口。卻被谷溟熵冷眼一瞥,忙噤了口不說話。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便步行去箜山吧。」谷溟熵驀地的閉上眼,冷冷開口,「走吧。」
來福擔憂的看向衣奴,卻見她只是緩緩的扶住身形,淡淡的,躬去,「是。」他只能無奈的輕嘆一聲,口中唱諾,「起駕。」
車駕緩緩起動,一隊隊的羽林軍禁衛走在黃金攆前,攆後亦是步列整齊的侍衛,隨後的便是華兒的棺木,衣奴艱難的跟在棺木後。雖然她已有感覺,這車隊是越走越慢,但她才走了不到一炷香,就已經感覺月兌力,鞋襪之間,早就一片黏稠,她似是行走在冰面之上,幾步之內便是一陣打滑,待走的久了,襪似乎就是和雙足生在一起的,再難分開。
谷溟熵在攆內,自是心緒不寧。來福見他的雙眸頻頻的瞟向車隊最後,心中知他必已是心軟,否則也不會下令減緩車隊行進的速度。只不過是奈于帝王顏面以及再次被拒的忐忑。不由的小聲開口道,「皇上,衣奴的腳受傷了,怕是支撐不住。」
谷溟熵眉一皺,稍稍從攆內探出幾許,在後面的人群中找尋著那個身影。那個白色的人影踉蹌著追趕著車隊,每走幾步,都停下幾步,然後又是死命的追趕。那樣拼命的人,瞧的他的心一陣陣的抽痛,為什麼,她寧願這樣辛苦也不願和他坐在黃金攆上,他身旁的位子,從來都只想為她而留啊。
冷冷的抬手,谷溟熵雙眼看著那個還倔強著行走的人,沉聲道,「停下。」隨即便不管攆還未停穩,從上面一躍而下,慌的來福一陣驚呼。
早有人牽了馬過來,谷溟熵躍上馬,沿著漸漸緩下速度的車隊,直直向著車尾而去。他一路未見減速,只待到了她跟前還不及數尺,才猛然勒馬,一下子停住。衣奴愕然的抬起頭來,陽光微微有些刺眼,順著他黑色的輪廓一一投射下來,刺目的讓她有些站立不穩。
谷溟熵冷冷的看著她,強自忽略掉心中的痛,他身下的馬不舒服的嘶鳴幾聲,他們的身邊,是漸漸停下來的羽林軍。
「皇上……」衣奴驚訝地抬頭看他,只覺得眼前高坐在馬上之人,眉目模糊,但那一絲冷還是那麼的四散開來,幾乎要將身邊之人冰凍。
「隨朕上攆。」他在馬上沉聲開口,幾乎是沒有探尋口氣的命令,听得衣奴秀眉一蹙,愣了一下之後,快速而生的是倔強和自己的那一絲傲然,「謝皇上,衣奴受得住。」
「你確定?」他只覺得自己快要暴怒的當眾發火,身下的馬受不了那樣的壓力,亦是暴躁的不住的踩踏著腳下的地,不時的向著衣奴拱出幾團熱氣。費力的站開一些,她固執的開口,「是。」
谷溟熵冷哼一聲,掉轉馬頭,又是飛快離去,隨即,那已經緩緩停下來的車隊亦是開始再次加速起來。衣奴愣在原地,無奈的苦笑出聲,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為何她總感覺,他的心,其實也是深不見底。
「唉,真是個麻煩女人。」驀地脖子上有絲絲的熱氣傳來,耳畔亦是響起陰沉沉的調侃之音,她猛然一驚,霍地的側頭看來,身側一人,青衣冷峭,冷面冷心,卻是暗影。他緊
緊的貼著她而立,一手牢牢的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雙眼卻是望著飛馬而去的谷溟熵,隱約閃過一絲光芒,是她抓不住的。
「暗影?」她亦是別轉開頭,有些怔愣的看向前面,她的視線已然有些模糊,只能看到谷溟熵一襲黑衣一頓,然後便是進了黃金攆。她看不到他了……心中想著,她忽然感到一陣驚慌。
暗影不屑的冷哼一聲,這兩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他一把夾緊她的肩,驀地一用力,半抱著她直身而起,牢牢的落在載著華兒棺木的馬車之上。衣奴一驚,疑惑的抬眼看他,暗影別轉開頭,沉聲道,「不坐攆,那就陪在華兒身邊,這你總不會拒絕吧。」說著,在車上一躍而下,背對著她緩緩離開。
衣奴慢慢的將身體靠在那棺木之側,心中濕軟一片,那里的是華兒啊。唇邊淡淡揚起一抹溫潤弧度,她沖著暗影的背影,小聲道,「謝謝,任城王……」
暗影的身體不著痕跡的一頓,仍是背對著她,越離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