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略略別轉開頭,並沒有說話,只是她的紅唇輕咬,每當她心中焦急無依之時便會不自覺的這樣,杜荷看著她這般模樣,驀地輕輕嘆了口氣,貼近她的鼻,幾乎是與她臉對著臉,輕聲道,「我盡力而為。」說著轉身離開,再無回頭。
杜若的雙眼,漸漸迷離,她看著杜荷雍容華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際,竟是到現在才發現,自從嫁與谷溟岑為妻後,她從未再穿過紫色的衣物。
杜荷出宮後,並未直接回河間王府,而是讓人駕車回了御史府。
杜中辰親自出來迎接,兩父女已是許久未見,這一見便少不了一陣寒暄。在正堂座上淡淡品茗,杜荷見杜中辰似是神思未屬,眉頭緊鎖,定是遇著了什麼煩心事,柳眉輕輕一蹙,她微前傾身子,擔憂道,「父親,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莫不是朝堂之上又有了什麼變化?」
杜中辰苦笑一聲,亦是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沉吟道,「最近皇上變得很是古怪,明著暗著往吏部兵部禮部等安插著他信得過的人,一群寒門儒生現在已是洋洋得意之勢,然吏部兵部本來是劉家人和其門生的根基所在之處,皇上此舉,自是受到了抵觸。」他遙遙看向遠處的假山,斂眉道,「如今,朝堂之上是火藥味濃重,為父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
「父親。」杜荷面上慢慢浮起一抹悵惘的神情來,似是覺得冷了,她緊了緊衣袖,抬頭看向杜中辰,淡淡道,「我進宮,去見了姐姐了。」
「唉。」杜中辰疲憊的搖搖手,「不要跟我提你姐姐。」他本來對杜若抱有很大的期望,心想就算她當不了母儀天下的皇後,至少也該是一個盛寵不衰的貴妃,能為杜家求來滿門的榮耀,可誰知她不僅自己要失了那本唾手可得的榮寵,更是不知羞恥的和一個女扮男裝的樂師牽扯頗深,完全是將杜家的臉丟近了。
「姐姐讓我帶一句話給父親。」杜荷自是清楚父親心中的想法,不由的覺著有些悲哀,父親他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光大杜家的門楣,如何能讓他平步青雲,可當真想過自己的兩個女兒想要的什麼,怪不得姐姐這些年都活的不快活,也只有在那晚,她讓她看到了一個感覺是活著的姐姐,那日她的姐姐固執的不肯入睡,挨在她,一遍一遍的同她講那個站在汜水橋上的白衣少年,不知疲倦的說著與那人擦身而過時,心中的悸動……
「荷兒?荷兒……」杜中辰叫了幾遍,都沒見她回過神來,不由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肩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道,「荷兒,你方才要與為父說什麼?」
杜荷被他一掌驚的回過神來,她怔怔的看著身側,已經微見白發的父親,略略低下頭,小聲嘆道,「姐姐要我問父親。」她一頓,慢慢接口,「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杜中辰一愣,轉而冷冷的哼出一聲,怒道,「還輪不到她來教訓我。」說著恨恨的在她身側坐下,一邊卻是不放心的再追問了一句,「只有這麼一句?」他皺眉思索道,「難道是在宮中听聞了什麼傳言?還是皇上要借她的口向我傳遞什麼訊息?」
眼眸深處閃過一抹譏諷,杜荷別轉過頭看向何處,淡淡道,「父親,我想進虞府。」
杜中辰本在喃喃中,忽地听到她說的話語,雖是極輕,卻如震天的響雷炸響在他耳畔,「什麼,你說什麼?」他一臉驚訝的看向自己的二女兒,不悅道,「你要進虞府做什麼?沾染了那里的晦氣可不好。」
「父親……」杜荷的聲音中略略帶了些撒嬌的語氣在,她搖著杜中辰的手,將身半靠在他身上,嬌笑著道,「女兒只是想去看看宰相府是什麼樣子的,父親,你就讓女兒去看看嘛。」她不住的搖著杜中辰的衣袖,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趨勢。
杜中辰最怕她來這招,當下便是頭疼的掰開她的手,嗔道,「都是做王妃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這要叫人看去,還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們杜家。好了好了,你去吧。」他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與她,不放心的叮嚀,「看看就得出來啊,莫要在里面待久了。」
「恩,女兒知道。」杜荷笑著搶過他手里的令牌,快步跑了出去,杜中辰看著她跑出去的身影,無奈的搖搖頭,杜若,他的大女兒,怎麼就不能牢牢的抓住皇上的心呢,否則他現在也不會這般煩惱了。
拿了杜中辰的令牌,杜荷自是暢通無阻的進了虞府,她小心的在假山碎石間穿行,虞府的結構和她設想的差不多,她很容易的便找到了虞平生的書房,只是在進屋之前雙眼無意中瞥見了不遠處的一架秋千,那繩上已經爬滿了蔓蔓的青藤,她幾乎都能想象的出,是如何清正飛揚的女子,巧笑著在風中飄蕩……
輕嘆一聲,她伸手推門進去,許是許久未有人進,她才一推門,便有一陣灰塵直朝著她兜頭打下,她慌忙飄身避過,聞著這里已經很重的腐朽之氣,她皺皺眉,小心的越過幾張被翻倒在地上的凳子和書本,略略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視線在放滿了書的書架上一一飄過,轉了幾圈之後,終是發現了那本自己要找的書,不由欣喜萬分,搬了把凳子墊著便要上去拿,熟料她的指尖才藝觸踫到那本書,她腳下的凳子忽地重重一晃,「
啊……」她嚇得尖叫出聲,身子一個重晃,只听「嘩啦」一聲,那書架上的書似乎是承受不了這突然而來的觸踫而轟然向下砸落,有好幾本砸在她身上,腿上,令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承受著那些書本砸落在身上的重量。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她想起管維對自己的無心無情,姐姐對簡湛南的痴戀,自己的丈夫為了那個女人哪還有王爺的樣子……不禁心中極是委屈,忍不住曲起雙腿,獨自一人抱著腿在地上嚶嚀哭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