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翌晨的婚禮,果真如劉媛所想那般,辦的極是盛大,叫人暗中欣羨,然而那盛大之下,卻惹來人更多的猜疑,這蕭家前幾日還在那般惶急的找著夫人,現今卻這樣隆重的迎娶皇後之妹,鄭家的小姐,更別說,這宮中又多了一個容妃?到底蕭翌晨是否有一個叫想容的妹妹進宮做了容妃?他的前夫人木想容又身在何處?是否是忘情寡義,但見新人笑,哪問舊人生死下落……
都說這宮中的容妃娘娘,處處透著古怪。誰人也未見過這容妃去往皇後宮中請安,更是鮮少有人見她和這宮中的其他娘娘有著牽扯,清清冷冷的一個人,不盛氣不凌人,但也不開心,曾有人見著她神情淡漠的坐在曦風譚水邊,靜靜的抬眸,悄看那漫天桐花飛落白色漫天漫地。容妃無疑是這宮中最得谷悠思寵愛的女人,也無疑是這後宮之中最沒有笑顏的女人。木想容的想容閣中的一切從未變過,簡樸的家具,淒落的院落,唯一有了一些變化的,亦是這院中多了一株移栽過來,長勢甚好的桐花樹,然而,她還是喜歡獨自一個人,靜靜的在曦風潭邊看那花開花落。想容閣的一切供給都極為簡單,只比了那一些太監宮娥稍好一些,然而谷悠思卻每每總要來想容閣幾次,縱然是對著那冷面之人,亦是滿含深情。
三個月很快過去,劉媛與鄭婉郁禁足之期亦是滿透,然這兩個人,或許已被人先行打過招呼,均是對這盛寵極眷的容妃或是不屑一顧,或是哂然笑之。
幾日之後,便是谷悠思長子三周歲生辰,皇後因為長公主早夭,對谷溟森及二子谷溟岑極是疼愛,適逢三月前沒有好好舉辦木想容受封容妃以示慶祝,皇後便乘著谷溟森生辰,向谷悠思請求舉辦慶生宴。谷悠思想也未想便答應了下來。
淒清的長夜,注定無眠,木想容躺在床的內側,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側眸怔怔的看向在自己身側睡的安詳的谷悠思,他緊閉起來的雙眼,睫毛還在不住的顫動,緊抿的嘴角是否昭示著他無時無刻心中的驚慌,是害怕自己的離開嗎?若然不是,為何每每擁她入睡之時,總會固執的將她的手包裹在他蒼白卻微有些冰涼的手掌之中。
這個手掌,這個姿勢,是他伸入馬車之內的手掌,當初就是這樣一個掌心凹陷想要保護所攙扶之人一生一世的姿勢,叫她心中的堅硬落寞有了一絲缺口,叫她每日如行尸走肉般活在這深宮之中,也唯有看到桐花開落,也唯有他在身邊,她才會想到,自己是木想容。縱然不知是愛多些,還是恨更深一點,但那一個細小的牽手,她已然彌足深陷,現今,她亦只是想翌晨,蕭家,能過的好……
谷悠思毫無征兆的睜開了雙眼,憂郁的雙眸在望進她的清冷怔惘之中,暢意一笑,「想容……」
「恩。」她輕輕恩了一聲,轉眸怔怔看向頭頂的紗帳,心中卻有些迷惑,有些遲疑,空著的一只手,無意識的放在小月復之上,與太醫何遠的對話,不期然的又闖入腦海,「容妃娘娘,請恕臣多嘴,娘娘已身懷有孕一個多月,以後在調養身子上還是要多加注意,臣會開些安胎養神的藥,皇上知道了,必定會很是開心。」
「何御醫,本宮身懷有孕的事,能不能先不要讓皇上知曉……」
「哦?」何遠頓了一頓,瞧著她有些慌張憂慮的面龐,小聲笑了,「是,娘娘怕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臣遵旨。」
驚喜嗎?木想容輕輕的拿手揉著小月復,心下不知該如何開口。谷悠思瞧見她微冷的面龐,忍不住將頭埋入在她發間,輕聲呢喃,「想容,三日後,是森兒的慶生宴,朕,想讓你出席……」感覺到她的身子突然一僵,谷悠思笑的有些無奈,「皇後和劉妃好意,邀請你出席,總不好駁了……」
「我不去。」木想容想也未想便月兌口拒絕,她看也未看谷悠思一眼,神色間的怔惘悵然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滿臉的冷然,「皇上君口一諾,不會強迫想容,更何況……」更何況,那是別人與你的兒子,與她有何干系?
「你……」總以為三個月的溫柔對待,自己將心托付,就算不能讓她將心交予,但一點點的感動總是會有,如何對待自己的仍然只有冷面冷心,握著她的手掌無意識的狠狠捏緊,疼的她的心,沒來由的似是被人一刀一刀的剜。眼淚在剎那間再難忍住,一滴一滴的砸落在枕間,灑落在谷悠思肩頭,烙的他亦是跟著一塊酸,一塊的疼,「好了,好了,不去,不去好不好?」他笨拙的,吻去她眼角的淚,口中喃喃的,亦只有那無聲的嘆息,哀婉動人。
「娘娘,您今日可真漂亮。」白芷笑著將一支金步搖在劉媛頭上比了一比,巧笑著插上了劉媛的發髻之上,劉媛笑著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問了一句,「怎麼。比的上容妃娘娘麼?」白芷臉上的笑意僵了一僵,愣了一愣後才小聲答道,「娘娘有娘娘的端秀高雅,容妃娘娘有容妃娘娘的傾國傾城。」
劉媛輕哼一聲,今日是谷溟森的慶生宴,她這個作為娘親的,可是該打扮的高貴可是該高高興興的叫這宮中的女人瞧一瞧,她劉媛才是那個木想容不能比的人,「森兒的慶生宴,容妃可是要去?」
「容妃娘娘身子微有些不適,皇上恩準容妃娘娘在想容閣歇息不用去參加小主子的慶生宴。」白芷小心的扶了扶劉媛頭上的步搖金簪,回的極是小心,「娘娘,奴婢看那容妃娘娘最近是有些憔悴,怕是身子真的不適,娘娘您……」
劉媛霍然間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白芷,笑著道,「你道是心善,肯為那人開解。」
「娘娘,奴婢……」白芷的臉色白了一白,手上忍不住一顫,將她頭上的步搖踫撞的歪了一些,「奴婢該死。」她慌忙要跪去。卻被劉媛一把拉了住。劉媛笑著將自己頭上歪了的步搖扶了扶正,嬌聲巧笑道,「慌個什麼勁呢,今日可是森兒的好日子,本宮不想與人計較,容妃……哼,她不去,還正合本宮意呢。」她笑著將手搭在白芷肩上,笑道,「咱們走吧,森兒怕是等急了,森兒的慶生宴,等一時怕是精彩連連啊。」
白芷有些不懂,然她亦只好恭謹的扶著自己主子向著宴會地點走去,她只知道劉媛在壽陽殿中老老實實待了三個月,這期間亦只有劉敏之來看望過這個小妹,她卻不知,劉媛就算是被禁足在了壽陽殿中三個月,也依然是有能力叫人生不如死。
谷溟森的慶生宴上,琉璃宮燈一盞盞打亮著,歌舞升平,各個案桌之上,俱是精美華麗的各色菜肴,當真是光色琉璃,流光溢彩,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或真或假,卻無人能夠計較。
劉敏之旁邊坐著的一人,藍衣落塌之人,不是蕭翌晨卻還是有誰,谷悠思在高位之上瞥見他二人笑著把酒言歡,不知為何心中起了一絲惱恨之意,他本來為著沒有好好為木想容舉辦一場封妃大典而心有愧疚,想在這樣隆重的場合,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好叫這宮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愛她,她是他的,然而她卻冷冷拒絕了,他不想強迫她,本已收斂的怒氣遲疑卻在見著蕭翌晨的身影之時又轟然盛起。
整個宴會過程,他幾乎都是神色復雜的看向蕭翌晨的那一桌,每每觸踫到劉敏之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都只能笑著沖他們遙遙舉杯,仰首喝酒。
劉媛心中暗暗冷笑,這就受不了了嗎,只是看到她的前夫就這般難受麼?「皇上,您看臣妾送與森兒的白玉琉璃花佩可好?」她巧笑著從白芷手中接過一只看來就已是價值不菲的玉佩在谷溟森身上比了一比。谷悠思強自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不在焉的恩了一聲。谷溟森有些不樂意了,小小的身子只往谷悠思懷中拱去,撒嬌道,「父皇,您送兒臣的禮物呢,在哪兒呢?」
谷悠思笑笑,剛要喚來福遞上來給谷溟森準備的禮物,卻在不經意的一瞥間,猛然發覺劉敏之的旁邊,已然沒有了蕭翌晨的身影,笑意忽然間怔在嘴角,騰的一下子站了起身,谷溟森沒有防備,從他懷里跌落下來,額頭磕在案桌之上,痛的他不住的驚叫出聲,底下那一群顧自談笑風生的大臣後妃們俱是一臉疑惑的看了過來,然而谷悠思卻像是未見一般,如游魂般直直向著曦風譚想容閣方向奔了過去。
來順恍如鬼魅般的跟了上去,來福卻只能留下安撫眾人的疑慮,笑稱皇上忽然有了急事,他見著劉媛的臉色已是很沉,慌忙叫人奉上了谷悠思為谷溟森準備的禮物,訕訕笑著靠近尚自啼哭不已的谷溟森旁邊,小聲道,「大皇子,你看,這是皇上給大皇子準備的禮物,一個翠玉扳指,大皇子最近不是在練著箭麼,皇上怕大皇子弄傷了手,特意照著皇子的手叫人打照的,大皇子試試看啊!」
「我不要……」谷溟森大叫著躲進劉媛懷中,嗚咽著不肯抬頭,劉媛的臉色越來越沉,不顧皇後妃嬪的勸解,驀地冷哼一聲,「森兒,咱們走,這慶生宴他們愛怎麼過就怎麼過。」臨走之時,她的眼光與劉敏之的在半空中一接,兩相會意,唇畔俱是透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下一章木想容的番外結束,等會還有更新大概在七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