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付團長,名叫張輝,四十多歲的年紀,他十八歲當兵,也是解放以前的革命干部了,在部隊某軍宣傳隊任隊長之職,後轉業到遼寧省沈陽市某藝術團當團長,因犯生活作風錯誤被開除留用處分,一年後恢復了他的公職,這樣的人在當時年代里哪個單位也不願意要。
在六十年代里叫搞破鞋,思想道德品質敗壞,對有生活作風錯誤的人處理也十分重,不管你是什麼官,只要犯上了,最輕的撤職開除,有嚴重後果的還要蹲監獄判刑。這叫黨內**分子,用**的話講︰「一些干部經不起糖衣炮彈的攻擊,被資產階級俘虜了,**墜落……」
這張輝恢復了公職後,哪個單位也不要,臭名遠揚。于是他挖門子拉關系調回了故鄉這個小縣城里。調回後,被安排到縣評劇團任了一個副團長職務,主管團里的業務工作。
張副團長來團任職不到一年,團里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嗜好,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的來龍去脈早有人知曉了。要不說呀,這人的口碑好壞十分重要,團里的人們背後給他起了個綽號︰團長。
真是名不虛傳,他胖胖的身軀,短小的身體,圓圓的大腦袋上長著一對蛤蟆眼,而且還帶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稀疏的頭發在禿了頂的那顆圓溜溜頭上毛發所剩無幾,遠看像個皮球。他腆著個大肚子,走起路來一蹦一跳,說起話來慢聲慢語,娘們聲娘們兒氣的,叫人听起來是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別看他才不驚人,貌不壓眾,但是壞心眼子到不少,仗著參加革命早點,有點資歷,整天是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專門挑剔別人小毛病……
人們常說︰「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真的不假,這張副團長是火走一經,腦袋里整天想是的女人,已經形成了這變態的心理。他每當看到有點姿色的女人,那蛤蟆眼死死的盯著,就像蒼蠅盯上了一塊肉似的,轟都轟不走,好像一口把人吃下肚子里一樣,團里人都叫他「大」……
那年我正值二十歲的青春年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雖談不上是國色天香容貌,但也算有閉月羞花之美容,在一百五十多人的劇團里,也算是美人了!
這個團長早就把我想在心里,看在眼中,對我是垂涎三尺。不管是在什麼場合,他兩只賊溜溜的蛤蟆眼就死死的盯著你……好像是要把你一口吃進肚子里,才滅那心中的欲火……
于是他借職權之便處處找碴,記得在六五年十月一個晚上,我演完「三世仇」後,剛剛卸完裝,已是晚上十點鐘了,張副團長便對我說︰「小芳,你去我辦公室一下,有點事商量。」我听後頓時在心里像揣個兔子一樣,心跳得十分厲害,我預感到這是個不祥之兆,但是團長找又不能不去,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當我走進團長辦公室時,此刻張胖子又是倒茶,又是讓座,顯得格外熱情,此刻我已感覺到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站在屋里急不可待的說︰「張團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快說吧,這麼晚了,還得回宿舍休息呢,再不有事明天說吧!」
此刻張胖子再也按捺不住的欲火,露出了猙獰的面目,竄上前去,一把抓住我的手,笑嘻嘻的說︰「看你這小手多白女敕呀,哥哥我可想死你了
頓時,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侮辱心中升起了無名烈火,臉色變得由紅到白,又由白到紫,口唇顫抖著,別忘了我是學武旦出身,在戲校四年的學戲生涯中,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拳腳功夫也有一定素質。
我使出了力氣掙開了張胖子的手,隨後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了張胖子小月復上,張胖子「嗷」的一聲慘叫,雙手捂著下月復,身子向前倒下,我又趁他前倒之勢又左右開弓兩記耳光,只听「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這兩個大耳光子,打得張胖子眼鏡飛出多遠落在了地上,鼻口冒血,痛得他像只龜似的躺在地上嚎叫著……
而後我高聲喝道︰「張胖子,你認錯人了,姑女乃女乃不吃你這一套!」而後我三步並做兩步沖出了門外,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張胖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捂著發紅的面頰,惡狠狠的說︰「你等著,老子早晚得好好教訓你!」這喊聲像一陣風飄走了……
自從這件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後,給我思想上很大壓力,回到宿舍後,難以入睡,思考著這張胖子在今後的日子里不會就此甘休,將來一定會再找麻煩,但此事又不能聲張出去,叫別人說三道四,望風撲影,只好把這股子惡氣悶在心里,暗暗偷偷的落淚,但又思前想後,為自己利落的出手痛打了張胖子感到欣慰。心中在想,在戲校四年刻苦練功夫沒有白白苦練,學得了一身功夫,真是有了用場。
這張胖子自從挨我打後,表面看去沒有什麼反應,但他也心知肚明,把這件可恥事暴露出去,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也只好打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他決不會罷休,在暗里用勁吧!
記得有一天清晨六點左右,我們在排練室里練功,人們都回到了宿舍,準備吃早餐,就剩下我和一個叫「小豐」的演員,坐在椅子上休息……
突然間從後竄出來了張胖子,他見四面無人,一下子把小豐抱住,而後在小豐後做那種下流動作,當我發現後偷偷地跑回了宿舍,叫來了好多人來捉拿張胖子,此時小豐哭喊著向眾人訴說張胖子調戲猥褻婦女的罪行,張胖子見來了人便灰溜溜的跑了……
雖然沒有抓到張胖子現場,卻在劇團里暴露了他這個的丑惡嘴臉。盡管張胖子在劇團里橫行,但在當時那個年代里,又沒有什麼紀委組織,據說縣里宣傳部長是他的親屬,也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他又是一個副團長,身處領導崗位,在當時年代受極左路線的影響,形成了一套反動理論,領導就代表組織,反對領導等于反對組織,反對組織就等于反對政府,這個邏輯在當時社會里還是很時興。記得在五八年反右斗爭時,不就有好多人因為反對單位領導,被打成了右派,變成了人民專政的對象,成了反革命……
人們雖然恨透了這張胖子,但暫時對他也無可奈何。
從自這些事件發生後,張胖子恨透了我,事隔不久,記得我有幾天患了重感冒,發高燒,嗓子痛,不能上台演出了。張胖子乘此機會替換了我在「三世仇」中的角色,待我病好上班後,張胖子找到了我,拉著那張西瓜般的老臉說︰「你從今天起不能再演出了,你被調出了劇團,到人事局報到去吧!」
當時我一听這個消息後,真是氣得渾身發抖,火冒三丈,真想再狠狠地打他一頓,他這是明目張膽的報復嗎……
面對這個不幸的遭遇,如同當頭打了二棒子,我深深的懂得,一個演員幾年來所付出的血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能在舞台大展風采,失去了舞台,就意味著失去藝術生命。
但是由于我天性那種倔強,寧折不彎的性格和品質驅使著我,毫不思考的回答說︰「張胖子,你瞎了人那狗眼,我不去什麼人事局報到,我回家不干了。」而後我把門狠狠一摔走了……
說完後,直奔宿舍開始整理衣物行李,次日我沒有與任何人招呼,背起行李,大踏步的向故鄉走去……
回到家後,我已暗下決心,要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深信自己還年青,正是豆蔻年華,風華正茂,又是戲校畢業高才生,一定能從重新找到工作,並有一定藝術天賦和資歷,有朝一日還會重返舞台生涯,還想去報考部隊藝術院校參軍,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希望……
當遠在其它地方的同志們、朋友們听說我回家的消息後,也都紛紛來信鼓勵我,望在家等待機會,我們正在給你聯系調轉工作,有幾劇團以組織名義要聘請我去那里工作。在六十年代,戲曲界演員十分缺少,正處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要培養出一個出類拔萃的演員也十分不容易的,這種人才要求十分苛刻,不但要有藝術的天賦,還得在各方面都得有發展前途,不是一時就可以培養一個優秀的演員人才。通過幾次地區匯演,有些劇團對我印象十分好,他們渴求找到一個好演員……
但是當我接到聘書後,在心里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真的有些舍不得家鄉父老鄉親們,舍不得離開生育我,養育我成長的這塊黑土地,更舍不得離開年邁的父親……
在回家的一個多月里,整天在苦悶中度過的心情十分沉重,父親听說我要到外地去工作,他也安慰我,不同意我離開他而遠走他鄉,當我望著年邁身體多病的父親和未長大成人的弟弟,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隨之去外地工作的念頭也就隨風而去了……
突然一天上午,叢書記風塵僕僕的來到了我的家,看上去他已走了幾十里的路,滿身是汗和塵土,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還沒有到屋,就在院子里嚷著︰「你這個小丫頭,跑了怎麼都不打個招呼?」我把叢書記讓到了屋里。
叢書記坐在炕上,掏出了那桿煙斗點上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後,吐出了一股濃烈的旱煙氣味,這股煙很快繞到了房梁上,接著他像開了閘門的龍頭似的,滔滔不絕的向我訴說著劇團里近來發生的巨大變化……
他說︰「小芳你走後不久,一場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在團里轟轟烈烈開展了,在這場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不管是領導干部還是群眾,都要投身到這場熱火朝天的政治運動中來,尤其是領導干部,要爬思想的上坡,批斗自己的資產階級思想根源,徹底改造自己的世界觀,要來個月兌胎換骨的深刻改變,尤其是在上層建築領域的斗爭更為激烈……在這次運動中,上級還派下了四清社會主義教育工作隊進駐了劇團,由張宏局長帶隊七人已進駐了劇團里,根據基層黨支部組織掌握的情況和群眾的舉報信,現在張副團長已被停職反省了,全團職工正在揭發檢舉他的問題,整天開他的批判大會,從揭發檢舉出來的問題看他的錯誤很嚴重,已經觸犯了法律。關于你被他辭職一事,工作組已完全掌握了事實,他是違背組織原則和自作主張的決定,他根本無權任意處理一個國家干部……」
我抬頭望著叢書記,見他眼里含滿了淚水,他很內疚的說︰「我作為一個單位的黨支部書記,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我有責任!」
接著他誠懇的對我說︰「我代表劇團黨組織,代表進駐劇團的工作組和張宏局長,向你表示道歉,現在團里的同志們都期待著你回去呢,趕排參加省里的匯演節目,「農民好醫生」拉場戲,任務十分緊迫啊,我們班子都決定了,這個節目的女主角只有你才稱職……」
當我听完叢書記一番發自肺腑的一席話後,情緒十分激動,好像有一股股暖流通向全身,充滿了全身每一個細胞,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沉重感情,一滴滴熱淚濺著面頰流了下來,流得十分順利,仿佛一切煩惱憂愁都流走了!于是我欣然答應了叢書記的要求,並向他表示衷心的感謝,在當天下午便同叢書記回到了劇團……
回團不久,我便參加了「農民好醫生」劇組排練工作,同時去了縣醫院體驗二周生活……
在社教工作組領導下,發動全團職工對張胖子展開了大揭發,大檢舉,大批判,對張胖子在劇團工作期間利用職權,曾對五名青年演員有猥褻行為,對一名演員有罪行……
在批判張胖子罪行大會上,被害者聲淚俱下,張胖子這個披著人皮的,終于被推上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審判台,被公安機關依法逮捕,後被人民法院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當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在劇團里傳開後,人們奔走相告,拍手稱快,這就是黨內**分子應有的下場。通過張胖子事件發生後,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階級教育課,對那些不走正道,黨內的**分子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時刻要警鐘長鳴!那些**貪污,道德敗壞的人決沒有好下場……從而更加堅定了跟著黨走的無產階級信念。
多少年過去了,黨內的好干部,人民公僕叢書記那光輝形象,如同一座豐碑永遠矗立在我心中……
黨內**分子張胖子戴著手銬,耷拉著那顆圓球似的大腦袋,暗灰色的面孔,走進囚車,那個激動人心的場面也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