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燈火已經漸遠不見，暗色沿這條青石路向遠處由淺入深鋪呈，路邊樹木斑駁的影子交疊在石路上，象戀人彼此互相倚偎著睡去，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桂花的香氣，一切都如此靜謐安寧，偶爾的幾聲蟲鳴，才讓人回轉這樣的情境，並非是在夢里。
墨玉漸被這寧靜如夢幻般的夜色感染，偷偷轉頭去看四阿哥，神情若有所思，平時冷淡的面容竟也被這夜色隨意輕描淡畫成眉間一種說不出的憂郁，一瞬間，墨玉竟有一絲錯覺，仿佛他是一位深交的知己，在這夜色中相伴而行，無須言語，心心相印。
他突然蹙緊了眉頭，又搖搖頭，嘆息聲微不可聞，墨玉猛醒過來，連忙收回目光，把頭轉向了另一邊，心中卻想︰「他在想什麼？」轉念又想︰「他這個務實辦差的阿哥，應該還是在想那些朝中的煩事吧。」她這些原本是揣測，可她如此想了便覺得已成了事實，進而又開始對他這種被她揣測出來的心理做起了評判︰「如此夜色美景，此人還在想些所謂的正事，也真是個煞風景的人。」想起布囊門度和十三對自己的評價，她不禁想︰「你們都錯了，比我更煞風景的人現在這里呢。」想畢得意的一笑。
「《警世通言》都看完了麼？」他突然出了聲音，帶著微微笑意。
墨玉的情緒一下子回復到了常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還沒有，前兩天看書的時候打翻茶水，書頁濕了，沒有辦法看。今天原本想去買，卻沒有買到。」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原本就知道自己在看這些雜書，與其說謊騙他，不如誠實一點。
他點了點頭，「剛才在想什麼？笑成那樣？」這語氣象極十三，墨玉呆了一呆，只是自己剛才想的全是嘲笑他的話，怎麼能說出口來。
見她不回答，他揚起了眉，輕不可聞的哼了一聲說︰「想必是想些嘲弄或是罵我的話，所以不敢說吧？」
墨玉沒想到他居然一言道出她的心事，更不知道說什麼好，卻又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
四阿哥被她這一問問得哭笑不得，說︰「你在我面前就不能不要這麼誠實？說兩句敷衍的話這麼難麼？」語氣中卻全無一絲惱怒，
墨玉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也忍不住一笑，低下頭，自言自語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什麼沒有辦法？」他听到了她的話，「沒辦法在我面前說謊？」
墨玉下意識的點點頭，才發現他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看見他黑如點漆，深如秋潭的雙眸，帶著不可揣測的笑意看著她，心中怦然一動，又趕緊低下頭去，只覺得慌亂。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又繼續往前走，墨玉低頭默默跟著。
「有些事真的不能強求。」他似是自語，「這樣也好。」說罷輕輕嘆息了一聲，又一聲輕笑，就再也不說一句。
墨玉听到他一聲嘆息的時候，正轉頭去看湖面，一陣風過，湖面隨風蕩起波痕，月光便被搖碎在水面漾開的一圈圈漣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