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工妹到網絡寫手,我的人生傳奇 血的代價

作者 ︰ 嫵三娘

我們平時吃飯都是去樓下的食堂。食堂里的菜有肉炒芹菜、炸蝦仁、辣椒炒肉、酸辣魚、爆炒雞塊等等。但最便宜的,就是水煮白菜了。五角錢一份,連湯帶菜大半碗,頂上飄著一層薄薄的油花。我早上和中午不吃飯,到了晚上打一份白菜,再花五角錢買一個饅頭,這就是我一天的伙食了。在我的記憶中,那時我一天的伙食費很少有超過一元錢的。因為白菜都是很多人不喜歡吃的菜,往往到最後要剩下很多。所以,食堂打飯的阿姨總會多給我兩勺,因此晚上這頓飯一般都能吃得飽。

由于長期睡眠不足,再加上營養不良,我除了會經常胃疼外,又有了頭暈的毛病,每天在車間干活都是暈呼呼的,感到四肢沒有一點力氣。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會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那是一次上夜班,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那是有史以來我感覺最累的一天,那晚的機器老是出故障,料倉平均每一個小時就堵一次。一晚上奔波下來,我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到了該打掃衛生的時候,我把所有的木渣都裝成十幾個編織袋。可就在我一袋一袋把它們從地下道往地面上拖的時候,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慌亂中我急忙抓住旁邊運送木板的大皮帶。但我忘記了一點,皮帶是高速運轉的!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晚了,我的左手無名指硬被快速轉動的皮帶攪到了里面。我驚恐地大喊,幸好操作室里的人听見喊聲,並及時停掉了機器,我這才把手從皮帶里抽了出來。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更多的是恐懼。手指被皮帶攪得血肉模糊,血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滴,瞬間整只手都成了紅色的。工友們慌作一團,說讓我趕快去找帶班主任,讓他送我去醫院。

我忍住淚水,找到了正在調熱磨機的霍主任,告訴他我的手被皮帶弄傷了。霍主任斜眼看了一下我還在不斷滴血的手,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噢,那你去醫院吧」。說完低頭繼續調他的熱磨機。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王鵬臨走時說的那句話。難道窮人的命真的就這麼不值錢嗎?我擦干臉上的淚水,用力地朝車間大門走去。站在外面,我對自己說︰鄒江紅,你一定要爭氣,為了窮人的尊嚴!

我到醫院的時候,大部分醫生都還沒有上班。我推開外科醫生辦公室的門,里面只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醫生正趴在那里打盹兒。听到開門聲,他坐了起來。本來想問些什麼的,接著看到了我受傷的手。老醫生拿來了酒精和棉花球,小心而緩慢地為我擦拭著傷口,一邊擦一邊用責怪的語氣說︰「你看,手上的血都干結了,怎麼現在才來呀?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把手包一下,外面天這麼冷,你這樣手會感染的你知道嗎?」听了老醫生的話,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些許溫暖,為出門在外來自陌生人不經意間的關心;為寒冷冬季里這樣一位老者慈祥而溫和的面孔。

接下來老醫生拿來了一根針,上面還帶了一根黑色的線。我本能地抽回左手,瞪大眼楮問︰「怎麼還拿針?」老醫生有些生氣地說︰「難道你沒看見骨頭都露出來了?再不縫你這只手就要廢了!」我只好乖乖地把手放回桌子上,把臉偏向一邊。可能醫生沒有用麻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當老醫生縫下第一針的時候,我還是痛得差點暈過去。有生以來我第一次嘗到被人拿著針在皮肉上縫的滋味,那感覺絕不亞于掏心挖肺。縫第二針的時候,我痛得實在受不了了,手也顫抖得厲害。老醫生就讓我坐在椅子上,並把一只枕頭放在我的胳膊上,近二十分鐘才完成了工作。整整縫了四針,我感覺卻像經歷了好幾個世紀。

到現在我的左手無名指內側還有一條明顯的傷疤。這條傷疤成了日後鞭策我不斷前進的警示牌,告訴自己不能停下。

應該說我從來就沒有停下過,無論生活如何艱難、如何困苦,我始終挺直腰桿,咬牙堅持。我從來沒有因為腳下的障礙而停止前行,因為生存的壓力而放棄追求。我從來不覺得因為出身貧賤,我們的自甘平庸就顯得理直氣壯;因為身份卑微,我們的不思進取就顯得理所當然。人生總有種種的不如意,但生活的重擊,卻永遠不能夠成為我們倒下的理由。因為在我們的頭頂上方,是同一片藍天!

手受傷之後,我已經無法再做擋板工作了。主任非但沒有批我的假,還把我安排到勞累程度僅次于削片的鋸邊工序。但我已經能欣然接受了,經歷了太多的世態炎涼,因此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接受的。

鋸邊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男工。他們分別來自河南、安徽、和湖北。其中一個來自河南的男工對我特別照顧,他姓胡,工友們都管他叫小胡。

小胡是一個性格內向靦腆的男孩,平時不怎麼愛說話。個子不高的他力氣卻很大,我的任務是把所有機器鋸下來的板邊都抱到板車上,然後拉到後院進行粉碎。有時看到我抱板邊累得滿頭大汗,小胡就會放下自己的工作,搶著幫我的忙,一股氣就把所有的板邊都抱光了,然後再做自己的工作。有時趁帶班主任不在,他把我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坐著,干脆包攬了所有的重活,又是抱板邊又是調板,累得氣喘吁吁。我坐在一邊實在過意不去,就說這些活我能干了。而小胡卻說,這本來就不是女孩子干的活,這樣下去我早晚要累壞的!他是男孩子,多干一點沒關系。從此,我記住了憨厚而善良的小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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