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緩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止住了哭泣。她不好意思地看著那一片被自己的眼淚鼻涕打濕了的衣衫,不敢拿紅腫如核桃的眼楮看著夏常威。
「哭完了?」他柔聲問。
舒緩緩低著頭點了點頭,難為情地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說︰「真對不起,把你肩頭的衣服搞濕了。我幫你拿回去洗一洗吧。」
夏常威看著舒緩緩臉上的淚珠仍掛著少許,情難自禁地親手為她抹掉,一氣呵成,仿佛在做一件很自然的事。他無語道︰「你拿走了我的衣服回去洗,那難不成要我果奔著回家?」
舒緩緩臉上暈染開一朵紅霞,假裝要擦鼻涕,在口袋里模到了一張紙巾,趕緊逃出來,分成兩半,一半擦了擦夏常威的肩頭,另一半揩了鼻涕,放在一邊。
夏常威啞然失笑︰「不帶回去洗了?擦一擦就要溜之大吉了?」
舒緩緩支支吾吾︰「這個……那個……你都說不方便讓我帶回去洗了,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夏常威覺得她臉紅得像隻果似的十分可愛,自知理虧回答得還理直氣壯。她又恢復了平日里的迷糊,看來,哭一場,心里所有的不舒服也就一掃而空了吧。
舒緩緩岔開話題︰「你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了嗎?怎麼有空出來閑逛?」
夏常威啼笑皆非道︰「總不能天天都在游玩吧。我之前玩了十幾天,後來想,以後考上大學就很少呆在家里,不如多花點時間在家里陪爸媽。」
舒緩緩點點頭︰「真是一個乖孩子。我今天早上還跟我媽媽吵了一架,跟你比起來,簡直讓我自慚形穢。」
夏常威趁機刺探軍情︰「所以你哭成這樣?」
舒緩緩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是因為這件事。」
「那是為哪般哭成了淚人兒?」夏常威很想知道,是不是陳諾傷她的心了。
舒緩緩仰頭嘆氣︰「一言難盡。」然後,沒了下文。
夏常威也忍住沒繼續追問。
「已經中午了,回家吃飯去吧。啊?」夏常威估模著舒緩緩肚子早已經餓了,哭得這麼用力,耗能。
舒緩緩搖搖頭︰「我不好意思再回去吃飯了。」
「親人之間哪有什麼下不來台面的呢?我相信,你媽媽根本就沒有聲你的氣。如果你沒回家,又沒打電話回家說一聲,她會擔心,哪里還會想著生氣啊。總不能一路走到深夜吧。要不,到我家吃飯去?我跟你媽媽打聲招呼?」夏常威突發奇想。
舒緩緩「啊」地驚叫了一聲,高分貝的女聲立刻掐掉了他的話頭,忙說道︰「我還是回家吃飯吧。」
夏常威忍不住笑意,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得如此燦爛。舒緩緩呆看著他,莫名地心跳加速了。
「我得先回去幫老媽打瓶醬油再回家。」舒緩緩控制自己近乎放肆的視線,投到江面上,江面波光粼粼,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夏常威何嘗不是心悸不已,方才她望著自己的眼神,讓他的心狂跳。他壓制下將她攬入懷中的沖動,聳聳肩道︰「剛好我也要去買鹽,可以一起去雜貨店。」
兩人一起站起來,甚是尷尬地發現手居然還牽在一起。舒緩緩連忙抽出手來,面紅耳赤,小聲地道歉︰「對不起,剛剛應該弄疼你的手了吧?」
夏常威的嘴角泛出淡淡的苦笑。
你弄疼的,是我的心。
他笑著說︰「就你那點沒吃飽的力氣,哪能弄疼我呢。」
「走吧。」不待她回答,他催著她一起走。
舒緩緩順手拿起了身邊的紙巾,丟進了垃圾桶中。
其實,夏常威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握著她的手。他也有點小小的私心,也想好好地感受她的溫存。直到她的手從他的手中逃走,他有種回復到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她又要遠離自己了。如不是她主動拿開,他怎舍得放手!她呢?是不是對自己有著特別的依賴?否則,怎麼會在要離開時才發現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著?亦或是,她根本就感覺不到他掌心熾熱的溫度?
舒緩緩哭完一場後全身輕松。而當天晚上陳諾破天荒主動和舒緩緩聊天了。舒緩緩是一個心地柔軟的人,很容易原諒一個人,既然陳諾有悔改的跡象,也便開開心心起來。
夏常威呢,也偶爾會來串門。舒緩緩一如既往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夏常威的到來,又讓她覺得很開心。好朋友來嘛,當然開心了。舒緩緩這麼為自己開月兌。哪像歐陽郡那家伙,跑外面逍遙去了,不管不顧她的死活。
舒緩緩和夏常威依然無所不談,但也會對某些人某些事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談。比如陳諾,比如溫雅。他們共同緬懷著初中以前的點點滴滴︰男女生互為公敵暗中較勁的樂趣,老師們的口頭禪,同學們給老師取的各種各樣的綽號等等,唯獨沒有提起過,他喜歡她的細節。
然而,好景不長,舒緩緩發現陳諾雖會與她聊天,卻是心不在焉。舒緩緩每次發一長串的文字給他,得到的回復還是那幾個語氣詞。那天之後剛開始陳諾會主動關心她,後來漸漸地又冷了下來,舒緩緩再次挑起了主動發話的「責任」。
不知女人是不是天生的語言專家,舒緩緩總能滔滔不絕地對著陳諾講著自己的奇思妙想,不知疲倦。可是陳諾不冷不淡的,每每回復一兩個字打發她。舒緩緩可以想象得出,他一邊玩著游戲,一邊在對話欄里漫不經心且飛快地敲著敷衍她的語氣詞,表示他在洗耳恭听。究竟看進去多少她發過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自從打電話給他,舒緩緩依稀也知道了陳諾的愛情觀,而這陳諾式的愛情觀似乎成為了他的尚方寶劍,舒緩緩總會以這一點來為陳諾解釋而赦免他毫不在乎的態度。日復一日,舒緩緩竟然也慢慢習慣了他的若即若離。習慣的後果就是麻木。戀愛中的女人擅長于自欺欺人,愚蠢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