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片雪白,靜謐的連呼吸聲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藝晨緩緩的睜開眼楮,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連動一下都覺得吃力。
黯淡的眸子打量了一下房間,又垂下了眼瞼,腦子里還回蕩著昏迷前宋曉詩告訴她的那個消息。
地震、不知所蹤……
清淚滑落,滴在了雪白的枕頭上,一下子暈染開來。
齊恆,你可安好?
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可是她的心,卻感受不到齊恆的氣息,只是空落落的,很難受。這樣的彷徨,于她而言還是第一次。可是,她卻連一次都不想嘗試。
「藝晨,你醒啦!」抱著一束百合的宋曉詩推門而入,立馬發現了好朋友的狀況,欣喜的叫了出來。
她小跑到床前,來不及把花插入花瓶,就順著保溫杯一起簡單的放在床櫃上,坐在她身邊。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哪里難受你說出來,我去幫你叫醫生……」
藝晨只是望著天花板,什麼都不想說。她的世界,只有齊恆一人。
「藝晨……」宋曉詩只覺得自己眼眶有些發酸,紅紅的,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藝晨昏迷了三天,而齊恆,則已經失去了音訊整整六天,她不敢想象,以後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在等待著藝晨。「藝晨你別不說話啊,跟我說說話好麼?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藝晨長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失去了血色的唇瓣蒼白干涸,很難想像曾經這被譽為法學才女的百辯勝手是怎樣以三寸不爛之舌贏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辯論賽。
可是宋曉詩知道,她說了什麼——齊恆。
她念的,始終都是他一人。她的心,也只是掛在那個叫齊恆的男人身上,不會在意他人半分。
宋曉詩忍住哭泣的沖動,別過頭看著門外,卻意外的對上一雙幽深的桃花眼。
她匆匆的抹了下臉頰,隨即站起身來將桌上的鮮花插在了花瓶里。打開保溫杯,濃郁的粥香飄滿了整個病房。宋曉詩用勺子舀了一碗擱在了桌上,待它溫些再說。
黎蕭然走了進來,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將病床搖起抬高。
「黎先生,藝晨不會想見到你的,有些事你該知道分寸。」
宋曉詩對他沒好感,在她的直覺里,他會毀了藝晨一輩子的幸福!
因為他把自己藏的太深,那樣的深不可測,藝晨怎會是他的對手?萬一……她不敢往下想,只是潛意識里告訴她,一定要讓藝晨和黎蕭然之間的距離拉的越遠越好。
可是黎蕭然卻不這麼想,他依舊朝藝晨的方向走去,就這剛才宋曉詩的位置坐了下來,貼心的為她掖了掖被子。
「醒了,就喝點水。」
藝晨不語,仍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想念著那抹熟悉而飄忽的身影。
男人拿起桌上擺放著的面前和水杯,溫柔的替她擦拭在唇瓣上,一下又一下,極致的溫柔,讓宋曉詩也不自覺的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這……是那個雷厲風行又冰冷無情的黎蕭然麼?
宋曉詩有些不解,她真的不明白,黎蕭然這麼對待藝晨到底是為了什麼。
真的是因為愛嗎?她不信,由心底的不相信。
目光落在藝晨的小月復上,心下有了計較。不是為愛,那就是為了孩子,男人,僅此而已!
「宋小姐,麻煩你讓醫生過來給藝晨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問題。」藝晨的失魂讓他有些不滿,也有些不安,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好似在擔心著什麼。
是的,他擔心,他怕這唯一的籌碼失去以後,自己還能有什麼條件能夠挽留住她。
他知道,她對他,無愛,有的也只是對普通人那樣的情感。可是他不要,他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愛,他想要證實一下,母親當年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即便父親不願娶她,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嫁了。
家庭的不和諧,讓他對那種平凡的溫馨更加渴望,而藝晨恰恰是那個給了他陽光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他的思緒,影響到了他冰冷許久的心。
男人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想要汲取她的淡然帶來的溫馨,可是,他不知道亦或是忽略了,她的笑容、她的調皮、她的淡然皆只為一個叫齊恆的男人所綻放,于他,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宋曉詩有些不樂意,她知道,黎蕭然將她支走是為了什麼。她不能讓藝晨受到傷害,所以她明確的拒絕了男人的要求。「黎蕭然,難道你不知道床頭的指示燈是用來干嘛的嗎?」
她對黎蕭然的形象一降再降,從學長到黎經理到黎先生再到如今的黎蕭然,一步步的降低他的身份。在宋曉詩的眼里,此刻的黎蕭然,跟外頭那些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一樣!
宋曉詩走上前,拇指按下了床頭的按鈕,不多時,一群白大褂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黎蕭然,我不準你傷害藝晨,否則我肯定跟你沒完!」
她惡聲惡氣的警告著男人,只是聲音很低,僅為兩人可以听得到。
男人邪魅一笑,「宋小姐,你也太低估我了!」
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可宋曉詩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與他較量一番。她將黎蕭然從藝晨的身邊擠開,霸佔了那個座位,隨即挑釁的一挑眼角,擺著得意的神色。
畢竟是二十三四歲的學生,有的時候總是會時不時的透露出一些與年齡不符的幼稚的舉動。雖然無聊,但也天真的可愛。
男人無所謂的勾了勾唇角,冷眼看著醫生為藝晨開始進行全面的檢查。
幾名醫生護士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將藝晨檢查了個遍,確定無礙以後這才松了口氣,好像他們面對的,是國家首領一般,不容出一絲差錯。
為首的一聲摘下听診器,塞在了口袋里,接過護士遞過來的筆在記錄本上刷刷寫著什麼,隨即又合上了本子。
「她怎麼樣?」
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宋曉詩惡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藝晨沒什麼事了吧?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偷偷的看了看黎蕭然站的方向,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宋曉詩,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個都不是一般人,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主任醫師,誰都得罪不了啊……
見黎蕭然沒什麼反應,醫生這才開口道︰「病人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要靜心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正常,只是別讓她再受刺激了。」
「那孩子呢?確定不會有問題?」
話音剛落,男人就感受到兩束想要殺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黎少放心,胎兒發育正常,只要母體沒有問題,基本來講就不會出事了。只是因為之前發生過小產的跡象,所以在以後的日子里要更加注意些,盡量避免夫妻生活,讓病人保持好心情就可以了。」
醫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藝晨,思來想去,也只好暫以「病人」代替。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隨時都可以,只要讓她安心休養就沒問題。」
「你出去吧。」男人揮了揮手,把一群人全給打發了出去。
回頭的時候,黎蕭然對上了那雙怨恨的眸子,這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意料之外。
當淡然蒙上了塵,變得黯淡而憤恨,那樣的神色,是他怎麼也不想面對的。
「藝晨,听到了嗎?醫生讓你安心休養,所以……這段時間我會接你去別墅住著,那里……」
「滾!」陶瓷碎裂的聲音,剎那間,病房里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