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熟睡的蘇可可,顧非墨第一次講出了自己的心里話,第一次坦誠自己嫉妒。
「小穎生病了,她……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她小時候,真的待我很好。我不知道一個女人,要孤獨地面對死亡,是什麼感覺。我只是……只是想讓她,離開的時候……至少沒有遺憾。阿潯,我以為……你會體諒我的。」懶
那一次,一向自制力極強的顧非墨,差點留下眼淚。
想到之前蘇可可逃離時,她一拐一拐的腳,顧非墨忽然皺著眉,來到床腳,小心月兌下她的平底靴子,檢查她的腳。
剛月兌下了靴子,顧非墨就發現了蘇可可纏白紗布的腳,紗布已經透著暗掉的鮮紅。他頓時覺得心都被揪起來了。
在他面前,她永遠不知道如何珍惜自己的身體。
顧非墨取來醫藥箱,小心揭開蘇可可腳上的紗布,用消毒水溫柔地擦拭一遍,重新替她換上干淨的紗布。
小心翼翼做著這一系列動作的顧非墨,沒有發現,其實已經「熟睡」的蘇可可,眼角已經留出眼淚。她只是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申吟出聲,不讓自己驚動他。
說實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如果他懂洛穎對于他生命的重要性,那麼他也該懂哥哥對于她的意義。如果他會因為她去醫院看望哥哥而吃醋,那麼他怎麼就不懂,她也會因為他對洛穎的例外而難過?何況,洛穎和千羽的身份是不同的。蟲
這對于她來說不公平。
她自然知道洛穎的生命沒有多長了。可是難道就要因為這,她要把自己的男朋友送出去,陪他的前女友?
她的生命只有三個月,他就陪她三個月。那如果她的生命有三年,他是不是也要扔下她,去陪她三年?
她沒有那麼偉大,她也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她也想要一心一意的愛。
顧非離,他永遠不會明白,她對他假裝的那些無所謂。
蘇可可沒有在顧非墨眼前醒來,而是索性真的睡去。
她太累,覺得渾身都是傷,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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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可可醒來的時候,顧非墨就那樣趴在她的床沿邊睡著。他的神情略顯疲倦,仿佛一夜沒睡。
他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會像個安靜的孩子。
她不忍動,怕吵醒他。她難得能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眉很濃。他的眼楮此刻緊閉,長長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顫抖。他的鼻子很高挺。他的嘴唇很薄,據聞薄唇的男人,大都薄情。
她多麼想,就這麼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看到老。
她用力的記住他此刻的模樣,仿佛要將它刻進心里,藏一輩子。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他延綿均勻的呼吸,噴灑在她的手上,有一種暖心的感覺。
感覺到蘇可可的觸踫,顧非墨悠悠醒來。睜開眼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蘇可可清澈的雙眸,此時正深情的注視著她。他輕輕地開口,淺淺一笑︰「你醒了?餓了沒有?」
這樣溫柔寧靜的問候,這樣脈脈情深的對視,仿佛在他們兩人之間,從沒有發生過設麼事情,一切都是那麼地順其自然。
蘇可可點了點頭,抿嘴答道︰「有一點。」
「那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做些早飯。」說完,顧非墨起身就要走,準備去廚房。然後蘇可可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他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耐心地問道︰「怎麼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蘇可可猶豫了一番,終于說道。
「這樣啊。」顧非墨明了地點了點頭,關心地說道,「我們吃完早飯再談好不好?」
考慮到蘇可可現在的身體狀況,顧非墨給她煮了一碗清單的小米粥,煎了個女敕荷包蛋,溫了一杯新鮮的牛女乃,給她端上了二樓。而他自己,就直接吃了幾片吐司和一杯牛女乃。
蘇可可在顧非墨的注視下,靜靜地吃完了餐盤里的所有事物。
吃完早飯後,蘇可可沒有開口,倒是顧非墨率先說了話︰「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我哥最近的病情不太穩定,我想搬到醫院去,留在那里陪他。」
仿佛從千羽出現以後,那個名字,就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爭吵的引發點。
蘇可可以為,這一次,當她提到哥哥千羽的時候,顧非墨會生氣,會暴跳如雷。可是結果令人反思的是,顧非墨居然什麼都沒說,而是就那樣看著她,陷入了沉默。
有時候,無言比任何話語,都要來得難以接受。
蘇可可以為顧非墨是不答應,剛要開口繼續說,卻比他打斷︰「我明天就會去醫院檢查身體,看看各項指數,符不符合標準。如果合格的時候,我可以馬上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沐知歡告訴過他,只要毒癮一旦戒掉,血液里的海洛因成分也會逐漸消失。只要他的血液指標符合要求,他自然會進行手術。
其實,蘇可可一直在等這樣一個答案。
「可是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而且……我哥還害得你,在顧氏失去了股份和位置。你為什麼……」蘇可可低著頭問道。
「因為……他是你在乎的人。」顧非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端著空的餐盤下樓去了。
蘇可可忽然覺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那麼寂寥,她多想上前去抱抱他。
可是她在心里警告自己,千萬不能被他的話再次打動。
熟話
說,吃一塹,長一智。她已經吃多很多塹了,卻並不見得長了多少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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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之前染了毒癮的關系,所以關于檢查報告,顧非墨是直接找沐知歡秘密做的,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結果顯示,他現在的身體條件,是符合手術條件的。
當顧非墨告訴蘇可可,明天就可以做骨髓移植手術,讓她告知千羽一聲,安排相關事宜的時候。除了預料中的喜悅,蘇可可居然還有些隱隱的不舍。
她知道,一旦手術成功,她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明明當初是下定了決心,可是顧非墨,他總是能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動搖。
蘇可可是了解千羽脾氣的。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針對顧非墨,但是她確定的是,如果他知道,捐贈骨髓的人,是顧非墨,他是鐵定不會同意的。
所以,蘇可可並不打算告訴千羽這件事情的真相。
他們都騙過她,那麼她也騙他們一次,就一次。
手術當天,蘇可可在千羽的飯餐里,加了點輕微的安眠藥。她問過醫生,輕微的安眠藥不會影響手術過程。
專業護士一如既往地送飯菜進去的時候,千羽並沒有起疑,而是直接吃了。
蘇澈早就安排好了關于手術的一切,就等這一天。
千羽和顧非墨兩人,是同時被推進手術室的。當時,千羽因為安眠藥關系,已經入睡。而顧非墨卻是清醒地睜著眼楮。他溫柔地笑著,看著站在中間,送他們進去的蘇可可。
蘇可可告訴他︰「我等你出來。」
顧非墨只答了一個字︰「好。」
蘇可可親眼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被推進了手術室。明知道,這可能會是最後一次相見,可是她不能說。她只能默默記住他們的模樣。
顧非墨要捐贈骨髓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
蘇可可和蘇澈兩人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木椅上等。
「千羽哥如果知道我們欺騙了他,肯定會很生氣。」蘇澈偏首說道。
「可是活下去更重要。」蘇可可接口,「我們都希望他能健康。」
「恩。」蘇澈點了點頭,又抬頭說道,「我以為,顧非墨是不會救千羽哥的。阿潯,看來……顧非墨他……是真的很愛你,很在乎你,不然他不會犧牲這一切。」
「事業上再多的針鋒相對,都沒有活著來得重要。顧非墨他知道。」從某些方面來說,蘇可可時非常了解顧非墨的,「阿澈,千羽哥出來以後,你一定要勸勸他,不要再跟顧非墨做對了。與其做敵人,他們不如做朋友。」
「千羽哥的性格,阿潯你是知道的。我想這個世上,他應該是只听你一個人的話的。如果真的要勸,也該是你。」蘇澈苦澀的笑容,凝在嘴邊。
「可是,我並不是無時無刻守在哥哥身邊的。」蘇可可苦笑道,「唉……肚子有些餓了呢,我出去買些東西。阿澈,你要什麼?」
「不用了,我出去買就好。你坐在這里休息吧。」蘇澈關心說道。
「唉,我難得主動請纓,你給點面子好不好?」蘇可可佯裝埋怨道。
「好吧。那個……我不餓,你買自己喜歡吃的吧。」蘇澈答道。
「恩,那我出去會。」蘇可可拿起包,往醫院大門走去。臨走前,又忽然回頭,看了眼此時正看著她的阿澈,朝他笑了笑。然後又將目光望向手術室的那紅燈。
她問過醫生,只要有符合條件的骨髓,哥哥的手術成功率,目前來說,算是高的。
她知道,顧非墨和哥哥,一定都會平安出來。她知道,她相信他們。
走出醫院,蘇可可找到了一個公共電話,撥打了韓碩的電話。
她是特地記住韓碩的電話的。
「韓碩,顧非墨現在在市中心醫院的手術室。你過來一下。記住一個人來,不要聲張。你知道的,他不喜歡這種事被其他人知道。你來了之後,就一切都清楚了。」蘇可可簡單囑咐了一聲韓碩,不等韓碩多問什麼,便掛了電話。
街上的人群依舊,來來往往,卻都是忙著各自的事情。
梧桐葉依然在落,在空中留下好看的剪影。
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這又愛又恨的城市,這刻骨銘心的過往記憶,這……
蘇可可不再猶豫,沉沉呼吸了一口G市的空氣,然後從包里取出了沐司瞳特地為她另外準備的手機,撥出了里面僅存的唯一一個號碼——沐司瞳。
「司瞳……我已經準備好了。」
掛了電話,蘇可可在心里問著自己,她會不會後悔今天的這個決定。
可是,一件事,做了後不後悔,當下是回答不了的。只有在日後的某一天,回想起,才會忽然感慨,原來曾經做的那件事,那麼後悔,或者永遠永遠不會後悔。
後來,顧非墨也有問過她,她當初離開得那麼決絕,有沒有過片刻的後悔?
坐在私人飛機上,蘇可可親眼看著下面的城市越來越小。
沐司瞳擔憂地看著她,問道︰「阿潯,你會後悔麼?」
蘇可可只是朝他笑了笑,卻並未回答。
後悔麼?她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後悔。這個答案,得她離開以後才能回答。
只是——
再見了,美麗的G市。
再見了,這里的一切。
再見了,我愛著的人。
…………
卷一完。哦也,債還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