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人……自然這麼說。」
「我從你父親還只是H城的一個小檢察官的時候就跟著他,你所謂的私心也好,官腔也罷,你父親這輩子做的一切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唯一……就是當年一念之差,使得如今的情況變成了這樣。」謝燕看看夏東陽,「你們都太過倔強了,你以為你不能原諒他,他又能原諒自己,雖然痛心東江少爺,可是那是他職責所在,S市沒有一個人敢接那個案子,也只有他接下來才會平安無事,為了能讓東江少爺減刑,我陪著他找了多少證據,才使得陪審團以罪行之內最小責罰,如果這次他過不去了,你該怎麼辦。」謝燕拍了拍夏東陽的肩,坐到另外一邊。
「東陽哥,先不要擔心,我想伯父會挺過來的。」
冷靜下來,夏東陽才看著言閆說著,「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們為我擔心的。」
手術持續了整整八個小時,謝秘書買了吃的,言閆和夏東陽卻都沒有動。
當手術室的燈光暗下來的時候,兩個人快步上前。
季晨出來的時候,先看向的是言閆,有些出乎意料,兩個人居然又在醫院見面。
「他怎麼樣?」
「他,誰呀?」季晨並非故意為難,而是里面的人本是夏東陽的父親,可是這三年來,夏仲勛總是讓他遮遮掩掩的,難免對于這個夏公子有些意見。
「季晨,夏伯父究竟怎麼樣了?」見兩個人誰也不讓,言閆擋在夏東陽和季晨之間。
「再晚一點,恐怕就不行了,如今雖然搶救過來,可是我不能保證還能夠撐多久。」
夏東陽繞過言閆,一把抓住季晨的領子,「你說什麼?」
季晨也不管他,只是笑著說道,「現在扮演起孝子來了,我三年前就給夏叔叔下了病危通知,那個時候你在哪里。」
夏東陽慢慢放開季晨,他總以為夏仲勛就該硬朗,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如此羸弱。
「你看到的,是一味只會責怪你的父親,可是夏東陽每次查到他的病情有惡化的狀況的時候,他說得最多的是不要讓你知道,什麼仇恨能讓你怪了你父親一輩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向以你為傲。」
夏東陽靠在手術室邊的牆壁上,慢慢滑下去,像個沒有線的拉線木偶。
「他們之間,外人不好評論。」謝秘書卻適時站了出來,季晨只是笑笑,臉上盡是手術的疲憊。
「那是,一會兒夏檢察官會送入病房,到時候你們再去看他好了,我有話要對你說。」最後一句是對著言閆說的。
言閆看了夏東陽一眼,對著季晨搖搖頭。季晨嘆了一口氣,徑自離開。
她也只是默默地蹲下,小小的手掌握住了夏東陽的。
「我去看看,順便收拾一下夏檢的專用病房。」謝秘書也離開了。
言閆覺得手上有些微微濕潤,液體順著指節間的縫隙滑入兩個人的手掌中。
「原來恨一個人也不容易,我帶著母親的恨意恨了他十幾年,到頭來,卻發現除了他,我已然什麼都沒有了,大伯和大伯母死的時候雖然帶著沒有大哥的在場的遺憾,可是我卻在他們跟前盡孝多年,可是……他卻……」說到自己哽咽。
言閆卻不發一言,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在他心里該有多苦,我不諒解,這世上的人更加不能諒解,而母親,他只是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母親怪他,孟家的人怪他,他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字字句句都是他藏在心里多年的話,有時候我們總會因為一些坎擋在自己的面前,雖然知道完全能夠跨過去,卻還是要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才想著邁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老天爺在懲罰我。」第一眼看見夏仲勛暈過去的時候,夏東陽就有種感覺,什麼都來不及了。
「來得及的,東陽哥,夏伯伯一直都在等著你原諒他,只要你原諒他,他會開心的。」
夏東陽的手漸漸松開,「原諒,我們之間已經不知道誰該原諒誰了。」
「東陽,你爸爸已經送到專屬病房了,你們可以過去看他。」
夏仲勛漸漸轉醒。
「你醒了。」夏東陽亦感覺有些局促。
「東陽,你來了。」三年的打拼,夏東陽竟然忽略眼前的男人已然不像從前那樣鐵骨錚錚,變得越來越瘦。
「為什麼,身體都這樣了,還要瞞著我。」言閆和謝秘書在門外都覺得好笑,平常看他們吵架反而比現在舒服。
「不說這個,我……我查到你母親死亡的真相了,關于城樓建造的案子,當年……卓偉倫的父親……真的是背黑鍋的人。」
夏東陽和言閆的心都為之一跳。
「是言琉文,他就是幕後貪污的主謀,等我身體好了……必然要親自起訴他。」
「不,不會是這樣的。」言閆捂住自己的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夏東陽知道言閆就在門外,不甘心地說著,「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調查的情況可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唉……不光是我手上掌握的證據,而且更加令我確定調查無
誤的是他前天親自打電話告訴我的,還說這些年他一直很不安,如果他現在要自首,我……也是會幫他盡量爭取寬大處理的。」
「爸,你的身體重要,先養好身體,後面的事情再說好不好。」
夏仲勛愣住,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他,想是這個稱呼太有魔力,夏仲勛漸漸平靜地睡下。
夏東陽出來的時候,只剩下謝秘書一個人。「她呢?」
「剛剛哭著跑出去了。」謝燕看著夏東陽,「你最好不要過去,你們實在不適合再有什麼干系。」
「謝姨,我……我要去。」只說了一句,便匆匆跑了出去。
言閆躲在院子里的一棵樹後面,是個陰暗的角落,可是夏東陽卻像是和她有心靈感應一樣,知道她會躲在樹的背後。
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等到言閆哭聲漸小。
「你……」
「我……」兩個聲音重疊。
「你先說。」
「我今天早上過去,就是想要和夏伯伯確認這件事情的,爸爸也告訴我了。」
「所以呢,如今你知道了真相,想怎麼辦?」
言閆搖頭,「不是我想怎麼辦,是你和夏伯伯,是言家對不起你們,都是因為爸爸的關系……害了偉倫的父親……也害了你媽媽,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怪不得……當初我爸要那麼反對我們,你……放棄我吧。」
夏東陽轉過言閆的身子,「我說過,什麼事情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靠在他肩頭,沒有一會兒夏東陽的襯衣就完全濕透了。
他不能倒,如今言閆心目中的那個父親已經倒了,如果他放棄了,那麼言閆真的會撐不下去的。可是,那段往事真的不會影響到他們嗎。
…………
門鈴聲不斷,于林慧索性將自己蒙在被子里。
這幾天,別墅里來的人還真不少,于林慧本就厭煩了,不願理會,可是門口的人一遍一遍地按著門鈴,她只好起身去開門,一見來人,立時想將門關上。
于遲慧一把按住她的手,由是身體有些虛弱,不能敵過她。
于遲慧大喇喇地走進別墅,「我看看,這還是我那個不可一世的姐姐嗎?」
「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請便。」
「看笑話,哪里會有夏東陽來于家那天那場笑話好笑。」
「什麼意思?」
「听說,他已經和爺爺攤牌了,我想想我听到了什麼。」思考一會兒,「說是你們並沒有領證,三年前的婚禮有待考證。」
于林慧一下子倒在了沙發上,不過只是站不穩。
「你得意了吧,這不是你回來的目的嗎?」
「當然不是,我們兩姐妹如今得到了什麼,除了讓自己遍體鱗傷之外,什麼都沒有。」
「說吧,你想要怎麼樣。」
「如果我們兩姐妹合作的話,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我可以幫你讓言閆徹底從你們的生活中消失。」
「听上去,你自己沒有半分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你會做?」雖然她現在難過,但是于林慧的頭腦還是清醒的。
「唉……我自然會有我的好處,怎麼樣,听听我的計劃。」
于林慧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沒有退路,那麼就給自己創造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