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許是被我難得的委屈被惑,他手臂一個用力,將我帶向他,整個身子被按在他胸口,他俯視著我道︰「你能這麼清醒多久?」他的手僅僅地掐入了我的肌膚,卻很老實很安分,一如他此刻的眼神,霸道而專橫。
「你在這多久,我就清醒多久!」不知怎地冒出這樣一句話,然而現在的氣氛實在不適合俏皮,謝振寰果然惱怒地上來咬我,封住我接下來可能說出來的話。
我想他是不滿意這樣的回答的,只是實在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滿意——莫非我說永遠,一輩子?那樣矯情而沒有意義的話也不是謝宸這樣的人說的。況且我和他這樣的一條路,是一條永遠修不得正果的路,只有一個人有半分松懈,就有萬難,排除之後仍有萬難。
可是,我又是多麼渴望一生中能有信任,能有默契,能有依賴,所以當這個人能給我的時候,我幾乎奮不顧身。謝振寰大概總是以為我的心飄零不定,其實我是很在乎他的想法的,只是我並不敢——畢竟這樣的關系比世上任何一段感情都要脆弱,幾乎就是不能見光,況且他的誘惑會有很多很多,隨著年齡的增長,只多不少。這樣的鑽石王老五,在香港這種奢靡的環境中,單身女人恨不得吞了他!
而我,卻是義無反顧,斷了退路。
記得那天,也不知是怎麼開始的,在那樣低沉的情緒下,好像彼此的語言承諾都很蒼白,只有對身體熱量的需索才是真實的表達。在客廳的沙發上再次耗盡了精力之後,我幾乎累得不能動彈,所以也只有這時候腦子才會短路到問出一個這樣愚蠢而淺薄的問題,想來真真恨自己,怎可和那些戀愛中的傻女人一般,「我們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你這次可以和心怡離婚,以後呢?你不可能永遠不結婚吧,就算你肯Daddy也不肯,董事局的股東也不肯。」說著我瞥了他一眼接著道︰「何況,我看你也是不肯的。」
話一出口,便已後悔莫及,這樣的事他不可能沒有想過,何必我再來提醒一遍,倒顯得我多在乎了一些,男人也未必領情。
不出意料,他果然是不肯溫言哄人的,翻了個身懶洋洋道︰「你其實什麼不知道?還要借我之口說一遍才好,真真變得跟小女生一樣。」
他以為我知道,也許與我戀愛所有人都會認為省心,因為我什麼都知道。
可是其實我不知道,好像注定一生無人疼愛一般,凡事總被人認定扛得下來,被人認定我是明白的,是以不用多哄多說。
嘆了口氣,有些恨恨道︰「謝振寰,你真是個懶人,甚至連謊言都懶得編一個。」心中到底是落寞的,突然想起心怡,她在他身邊待了那麼多年,是要有多麼愛他才能一遍遍地自我安慰。
起身準備去臥室取藥吃——方才情急,並沒有任何措施。
謝振寰一把拉住我,好像落寞的人是他一般,執拗道︰「我要你說,不管怎樣,你都不會離開我。」
我並沒有去看他,只是講給自己听一般,那語氣疏離得連自己都陌生道︰「好,我不離開你。」卻沒有加上一句,那你也不要離開我。
所謂承諾,不過是因為對未來沒有把握,而我從來一無所有,所以也無所謂失去。
「那個,凌家那邊你打算怎麼辦?」他起身問道——莫非他以為我臉上不加掩飾的落寞是為了這件事嗎?
好,那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我,我總要考慮一下。」這是正經話,我並沒有鬧情緒的習慣。
謝振寰頓時不高興,一下子仰躺在沙發上也不看我,悶聲道︰「謝宸,我覺得這不是一件需要多想的事情,你分明就是自己猶疑不決。」
我忍不住冷笑道︰「你倒是沒有猶疑不決,只是你自己的堅定不移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為了家族利益,Daddy一定會嫁掉我,為了後繼有人,你也一定會結婚,所以我覺得不如這次答應了凌家,我與凌嘯風還算有歷史的,現在你對我也不算很壞,想來陪嫁上也會給我加厚一倍,總是好過將來悲慘地嫁給一個禿了頂的老頭續弦的好。」
像開槍一樣吐出這麼多話,心中暢快得多了,暢快得連流出眼淚的沖動都沒有,不知道怎麼好好的一頓晚餐變成了這樣,又好像是本該這樣,快樂了太多日,掩藏的種種不確定一並爆發。
我緊緊盯著他,想看看他听了是什麼反應。他只是垂下頭,有些理虧的樣子,並沒有否認——天!這是最悲劇的結局,那就是他雖然歉疚,也不否認他的真心不能保鮮。
我在心中差不多要決定過幾天凌汝山派人來找我的時候,我便跟了他去吧,不管嘯風跟Fino如何,不管Fino的孩子如何,就憑著過去的舊情和我身後的華越,嘯風就算不再愛我,總不至于苛待了我吧。
如此,也總有歲月靜好便可,須知謝宸的要求也根本不高。
謝振寰突然暴喝了一句︰「你有完沒完!我是說,你們這個婚約不必維持!索性凌老頭在這里把話都說開,倘若他們不肯,自有律師去說話!」
他突然這麼一吼,竟嚇得我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接著道︰「你是說取消婚約?凌家怎麼肯?」
謝振寰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肯不肯不是你說了算,自有IMT的人去說,你有人身自由,為什麼婚約不能取消?我看是你不想取消吧?」
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想隨手抄一個東西摔在他臉上——倒打一耙是嗎?最惡毒的男人莫過于此,好比一個急于離婚的男人,分明是自己想要離開,卻不肯擔這個罪名被分了財產,想方設法給女人找出一條錯,這樣便可光明正大道︰是你,不是我。
四下望了一圈沒找到,想想他到底要請IMT的人,那畢竟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律師事務所,按分鐘計算費用。朝錢看,我還是咽下了這口氣,冷道︰「怎麼,錢多得想燒了,沒得拿去打官司?」
「這叫做沖冠一怒為紅顏,這句詩是這樣念嗎?」他一直都在外文學校念的,國語並不好,難得念對一句詩,卻還是念得怪模怪樣。
本來是涼薄至極的,卻也撐不住笑了,呵斥道︰「好好的講白話行不行?
謝振寰眨眨眼楮道︰「這算是你同意了吧,那我就著人去聯系IMT了,只能用華越的名義,不然他們都未必肯接。」
心下流過一陣感動,不管怎樣,他還是肯去花這個錢費這個心思的,這世上就算光明正大,也沒多少天長地久。
既然這樣說定了,謝振寰立時決定第二天還要去昨日的飯店吃飯,說是昨天吃得太掃興,今日必得重新去吃一次。
我知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卻沒有點破,還是跟他去了。
一切平靜如常,照常地點菜,用餐,快到買單的時候,我都沒有意識到什麼異常,謝振寰卻突然站起身對我道︰「看來是有人在這專程等你,我先去買單,你告訴他們會有律師過去說話就行。」說著,又酸酸地補充了一句︰「當然了,這些話都不重要,關鍵是你有什麼私密話要捎給凌嘯風的可別忘了,以後不見得有這個機會。」
說著他便招手服務生去一邊買單了,我站在原地看著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謝振寰離開的同時朝我走來,步伐整齊劃一,一看便是受過專業訓練。
為首的一個男人看起來是華裔,一開口卻又是極生硬的中文︰「謝小姐,我們凌、先生請、你過去、一趟。」他只會三個字三個字地往外吐,態度卻極生硬,這是請麼?下面的人做事,多半是看上面的人的臉色,如果是請現在懷著身孕的Fino?Zhou,敢這麼樣嗎?
我有些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學著他的腔調道︰「我不去,自然有,律師去,找凌先,生說話。」
這時候謝振寰已經買完單回來了,這個男人一點不怵,想來也是個角色,淡淡一笑,卻不容置喙道︰「不管、怎樣、謝小姐、還是、去一趟、的好,請不要、為難、我們。」
潁川之言︰男人如果愛你,會覺得你什麼都不能,干不了累活,出不得遠門,听不得重話;男人如果不愛你,會覺得你無所不能,上得了天,入得了地,听得懂天書,扛得住萬箭穿心。
所以,到底誰在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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