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目光的焦點都在宴會的主角身上,是以想要悄悄退場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並不是難事。一出那充滿奢靡氣息的大廳,經晚風一吹,人頓時清醒了不少,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做什麼,頓時語氣冷靜下來道︰「你和飄兒成婚都四年了,怎麼她一年到頭都不在加拿大反而滿世界的跑呢?」懶
多麼正常的對白,一個姐姐對于妹妹和妹夫生活的關心。
「因為——」他的答案在目光中就呼之欲出,我的心狂跳得厲害,嘯風卻突然語意一收,不再說下來,好像整個人的距離猛然遠了幾千公里,連聲音都變得遙不可及道︰「你去問她比較好。」說罷便接著道︰「我以為我們這幾年沒好好說話,一見面不至于談論的話題只有旁人。」
這一生,再說放得下放不下,兩個人總歸是糾纏不清的吧,心中忍不住的情懷涌動,這個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不同的,哪怕再多年不見,哪怕上次分別的時候有過再多的決絕,見面時的一個擁抱,一個親吻都好像是順理成章,毫不突兀的。
如此想來,我便能笑著對他道︰「當然不會只談論別人,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夫,只怕會有更多的話說。」這話一出便知失言,這是在責怪他麼?趕緊岔開來道︰「你這幾年一直在北美總部,怎麼不來香港?嘉盛從前不是一直看重東亞的業務嗎?」蟲
嘯風听了似乎低頭嘆了口氣這才答道︰「是了,從前是想來香港所以著力于東亞的業務,現在重心還是放在北美,畢竟那是凌氏的地盤。」說著像是忍了什麼沒忍住道︰「Carly,現在你只有生意可以談了嗎?你從前從來不這樣的。」
他說我變了,可是我竟記不起從前的我是什麼樣的,好像這幾年生活得太過寧和,太過忙碌,叫我不肯再記得從前,何況他從前難道就是這樣子的嗎?
歲月流年,誰能不變?
我笑道︰「你以前也不這樣的,我們說話何須這樣偷偷模模跑出來說?嘯風,我們其實都清楚,回不到從前了,誰也沒有辦法可以逆天。」我心中其實也無限唏噓,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這樣的豁達。
「人定勝天,Carly,你須記得這句話。」說到這里,嘯風的聲音已然平靜,然而據我的了解,他越是在該激動的時候平靜,越說明他心中有驚濤駭浪,頓時為這個念頭有些害怕起來,腳步一動先轉身回宴廳道︰「出來的太久只怕被別人看見不好,我先進去,你也趕緊進來找到飄兒吧,她……很想你的。」
嘯風的眼楮黑得像夜幕一般,听了我的話後隔了一兩秒才笑道︰「Carly,真沒想到你成了謝振寰的左膀右臂,我不能不先說,你最好別留在華越,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過去。」
他這樣沒由來的一句話,刺得我身子一顫,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敢多停留,腦子里很多個預感和想法,關于華越也關于自己,邊走邊說道︰「嘯風,以後別說這樣的話了,我和飄兒,誰都不好做人。」
「你做得他的地下情人,就做不得我的地下情人麼?起碼不用這樣拋頭露面。」他在後頭這樣陰森森地追了一句。
帶著一種不寒而栗的熟悉回到了酒會現場,這樣的凌嘯風是不陌生的,他向來隱忍,可以花去十年的時間去籌劃一件事而不被外人所知,不動聲色地達到他的目的,可是這件事,做他的地下情人,卻是絕沒有可能的!
有著這樣激烈的情緒,再回到觥籌交錯的歌舞升平中,就已經是意興闌珊了,本來也不善于做一個焦點,只得自取了一些冷盤倚在窗邊吃了起來,謝振寰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吃下了四碟魚子醬了,他看著我面前堆起來的空盤,搖搖頭道︰「梁伯麗夸你適合做豪門媳婦真是違心的,你看看場中這些像飛蝶一樣穿來穿去的名媛在干什麼,就是餓得頭發昏也只稍稍抿一口葡萄酒。」
我沒有看他,咽下一口食物道︰「我本來就不是名媛,充其量是華越的高級打工妹罷了,餓得發昏只喝一口酒的優雅我是做不來,大約朱道韻是可以的。」
他一听不怒反笑,上前來親昵地攬著我低聲道︰「怎麼,你吃醋了?跳了一支舞而已。」看得出來他的得意,這人便是如此,逼著人為他吃醋才好。
我甩開他的手瞥了一眼道︰「你注意點,這麼多人,你手放在哪了?」
他訕訕地移開,人卻在我對面坐下,強迫我看著他道︰「剛才見了達通的總裁,說約個時間另外談談,與他們的這筆生意大約是要成了。」
腦子回響起另一個人對我說,你現在只有生意可談了嗎,你從前從來不這樣的。
突然覺得一個女人在商場上這樣應酬和拼殺是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況且華越里也沒有我的股份,「反正你又有錢可以掙了。」
謝振寰似乎沒體察到我的情緒,點點頭接著說道︰「過兩天我帶上文件親自去一趟新加坡,把這件事敲定。」
倘若凌嘯風不說,其實我並沒有覺得這四年來我的生活中差不多全是在為華越操勞,說白了更是在為謝振寰賣命——我一直認為他為我那樣的堅定,他甚至曾想過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注冊,我一直一直認為這就是男人愛一個女人的表現。可是今天我卻突然不甚明白,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會讓舍得她出來拼殺嗎?
這麼說,帝王的愛人不是養在深宮里頭錦衣玉食的貴妃,反
而是沙場上的將軍?
謝振寰還是沒有體察到我情緒的變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那個,剛才朱小姐想請我做個財經專訪,你明日和我一起去吧,我跟她講,這些年你是我的重要助手。」我搖搖頭,這種專訪媒體邀過很多次,謝振寰基本上是能推就推的,這次竟然肯接受真是地球反轉了,我瞥了他一眼道︰「看來梁伯麗這步棋深得你心,你和朱小姐相處得極好,我明天去做什麼,不要沒事招恨。」
這還不明顯麼?人家是想同他單獨相處。謝振寰听了笑道︰「你反應這麼激烈做什麼?她一個女人在外面做記者,東奔西跑地約訪不容易啦,我不過舉手之勞幫她一個忙而已。」
這立時把我徹底激怒了,她一個女人在外東奔西跑不容易,莫非我這個女人就是特殊材質所煉,在外應酬虛與委蛇就容易了嗎?為何在所有男人看來,我就是這般金剛不壞之身,別的女人不可以熬夜我卻可以,別的女人不可以拼酒,我同樣可以,別的女人不可以在外奔波,我還是可以!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歌舞升平,深深吸了兩口氣才盡力讓自己冷下來道︰「那你就去吧,梁伯麗的女兒所在的那個財經雜志,好像在整個亞洲都十分有影響力,這是好事。」
我不知道是否我的語氣掩飾得太好,以至于謝振寰還是沒能听出來我的情緒,不想承認是被突然回來香港的凌嘯風所打亂,只是謝振寰是真的沒有體察到嗎?我不相信他有這樣的笨,還是說他根本就是覺得我可以自我痊愈,不值得他來哄?
有些女人總會原諒于男人的遲鈍,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如同張愛玲筆下的喬琪所想,即使我不哄你,你也會自己編好理由哄自己。
所以,謝振寰大約是認為我已經找好了理由哄好了自己,又接著道︰「朱道韻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也很有氣質,我一直以為她才是香港的名媛代表,而不是她mum那樣的。」
「是嗎?看來梁伯麗介紹女兒給你真沒做錯。」我淡淡道,心中已經是失落無比,忍不住刺道︰「喜歡就追吧,我也覺得她很不錯,家境也相配。」
「你要是不反對的話,我真追了。」看他的神情並不似開玩笑,目光還在場中追著那個氣質如蘭的女孩,嘴角還掛著一抹欣賞的微笑。
「我幾時試圖去阻撓你的決定?我是什麼身份還是很清楚的。」我接著開始吃第五碟魚子醬,心中略略有些空洞,不過不足以掀翻謝宸面上的平靜。
潁川之言︰真的是很糾結的一個問題,是渴望一生被珍藏好,免你驚免你憂,免你顛沛流離,免你奔波于生計是愛你,還是並肩作戰,全心信任,攜手上天入地是愛你?
同樣,也許男人覺得你作為女人很大氣,可是他去哄你和你哄好自己,你真的不會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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