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雷遇到塞車,車子一開一頓得無聊之極。他生怕睡著,將收音機開得震天價響,坐在狹窄的車座身體也隨著音樂扭動,雷一直反復地想起喬那段話。喬說---
「寶林可能不愛你,你不要陷入太深,••••••」
雷不認為喬說得全對,寶林並沒有特別討厭他,雖然他們之間若即若離,雷並不想放棄,內心仍然保留著希望。
雷腦海里不斷走著這些年,在美國的經歷,歷歷在目,尤其是和喬相遇時的感慨。
當時,喬在雷的家鄉鎮里是頂尖的,有點小名氣,幾乎每家都用‘怎麼不跟喬學學’,來教訓自家孩子,比喬小四、五歲的雷也是喬的崇拜者之一。
喬一帆風順進了名牌大學,進入了有前途的單位,娶了家世背景一流的大美人,後來也接了母親進城住,有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都讓小鎮里的人羨慕不已。
再見到喬的時候,是在美國南方小城,他在一家餐館做後廚,一向只握筆桿修長細致的手握著斬骨刀,在和整大盆肉骨奮戰,昔日不染風塵清淨如水的面容滿是風霜,憂愁失志取代了朝氣自信。看到雷的時候,只似笑非笑得說,「我是倉皇逃難來的。」
雖然意外,但雷來美國已經好幾年了,見多了從國內來的什麼主管,什麼教授在餐館洗碗,所以,也只淡淡回應一句,「賺錢要緊。」
從家鄉人的口里才知道,喬在春風得意時,據說交了一個女朋友,老婆為這得了抑郁癥。老婆跳樓自殺後,他就匆忙來美國了。後來,听喬偶爾講起,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喬不多說,雷也不好多問。
一天十三個鐘頭,一周六天的餐館工,雖然收入還可以,是很多華人養家立命的第一去處,卻不能掩蓋它只有面對炒鍋和砧板辛苦枯燥的本質,打工的三、五個月就想換地方,即使不能減少辛苦,至少可以換個環境刺激一下精神。
喬在幾年之中時不時就換個地方,跑遍了大小城市,踏遍了大小餐館,也模透了餐館的門道。雷那陣子也打餐館,他和喬境遇差不了多少。兩人往往在某一家餐館不期而遇,就相視一笑︰「你又抄老板了!」雷印象中的喬永遠都是溫溫的,很少見他發火,雷欣賞他一貫冷靜。當然雷也自認為他也是平靜的人。
雷將父母、弟妹都接來後,就定居在這個美西第一大城,不久喬也移遷過來,他們住在同一個城了。早先雷還想撮合未婚的妹妹和喬,兩人無意也無緣,就算了。現在雷的弟妹都有了各自的幸福家庭,外甥、佷兒都有了,只剩雷還是孤家寡人。
或許是因為喬回去接母親和兒子的事情,觸動了雷的某一根心弦,雷的腦海里一直環繞著陳年往事。
那時候,和父親不通音訊三十年的長姐,突然回鄉探親,膝下沒有子女的大姑媽將雷辦到美國。不到兩年,大姑媽中風纏綿病榻,全靠雷盡心盡力照顧,大姑媽臨去留了一所舊房子給雷作紀念,稅金加上貸款,壓力一直很大,現在總算付完了。雷的父母不適應美國生活,雷又將他們安頓回家鄉。
沒有壓力後,雷年紀雖然不大卻有了空虛寂寞,遇到寶林後,雷才覺得生活有意思起來。可是又覺得自卑,十幾歲就是一個世代的年齡差異,這條溝劃在那里。雷想像照顧妹妹一樣照顧寶林,也希望寶林能跟他攜手共渡人生,他清楚寶林在敷衍他,別人也勸他不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雷知道寶林對他不冷不熱,雖然有了床第關系,但是寶林對雷感情一直很彷徨。雷非常著急,也非常難受,雷不舍也不忍對寶林施加壓力,希望等到寶林不再猶豫。
雷的腦里全是寶林的一顰一笑,寶林嬌俏的臉龐好像就在眼前,雷忍不住伸手想抓住,然後吞進肚里,卻只喪氣地抓到一把虛無的空氣。
昨晚在寶林住處一夜纏綿。雷仍然想著那些**情景,此刻不免心里癢癢的。雷拿起手機,撥通了寶林的電話。寶林應該下班了,雷好想見她。
電話接通了,寶林溫柔細細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
「我想你了。」這句話雷說得迫不及待。
「你在哪呢?」
「10號高速公路,剛剛給喬搬完東西。我半個小時就到了。」雷現在有精神了,堵車時的困意全消。
「現在嗎?現在嗎?」寶林的聲音斷斷續續。
「嗯,在abc飯店廣場。」電話信號不好,雷掛了電話。
雷的皮卡車停在abs飯店停車場時,寶林已站在廣場中央。白色的套裙,精致的妝容,看上去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雷的精神又振奮起來,快快到寶林跟前想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