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康永和牛棚哭泣張義激情賦詩
忽然，一個人抽泣起來，張義轉頭一看是康永和。蹲牛棚的人都知道他是怎樣被關進牛棚的。
「文革」前，有一天課外活動時間，他領著幾個小孩玩.忽然，有一個小孩爬到樹上喊︰「康老師，康老師，我要是長這麼高多好呀！」
「你要是長這麼高就不好了，你攤的布票做一個褲頭也不夠。慢慢地下來吧，小心點，別摔著了。」
有一個老師听見了這句話，以後揭發了他，再加上他是‘三民主義青年團團員’，就這樣，他被關進了牛棚。
批斗康永和好幾次了，非叫他承認自己是「三反」分子不可。「三反」就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
一旁的陳運昌（進牛棚前，他是八個班的校長）說話了︰「永和，你哭什麼？」
「以後教不成書啦，日子怎麼過呀！」
「永和，你要想得開，不教書，日子也能過。你看，那些地、富、反、壞、右，不是還活著嗎？咱跟他們一樣就是。」
康听他這樣一說，哭得更厲害了。
張義想︰「康老師說了那麼一句話，縱然是‘三青團員’，也絕對不會把他攆出教師隊伍；以後會落實政策的。陳校長一派胡言，害人不淺！真不像話！只挨了幾次批斗，就想著要和五類一樣。以為不能再當教師了，怕流汗，怕群眾對自己認識不好，就哀愁，就哭泣，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你們被沉重的思想包袱壓垮了。怎麼能如此對待生活！**說，人是應該有點精神的，我要當生活的強者!‘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我要跟上時代的步伐！萬一不能教學，我就和農民一起戰天斗地！」
張義少年時，常听老人講︰「微山湖日出斗金，就怕東風一浪。」此時，他馳騁想像，熱血在胸膛里激蕩，他仿佛置身于浩浩蕩蕩的興修水利的大軍中。于是他提起筆來︰
已在**前站，
回家種田也心甘。
喜看紅旗舞東風，
樂共愚公戰老天。
笑引碧波良田潤，
日進斗金佳話傳。
幸與農人成知心，
開心美酒盡情干。
一天的黃昏，張義向孟顯榮要飯票。孟很生氣，兩眼瞪著他說︰
「你太能吃啦，二十九天就吃了四十五斤。」
「我本來就能吃，你是知道的。我只有半斤飯票啦。」
不想給，也得給，又給了他十斤。
晚飯後，開會斗張義,他先低頭站著。
「老師們注意，听孟老師發言。」組長說。
「老師們，」孟顯榮扯開嗓子喊，「現在我來說一說張義的惡劣表現。他剛才向我要飯票，給他的四十五斤飯票，已經被他吃光啦!他簡直就是一頭豬！他光想著吃，就是不考慮自己的問題。他哪里是在蹲牛棚，他是在吃臥膘。也不知道他是睏的啥，我多少次見他大白天眯著眼。他比剛進牛棚時胖多啦！」說到這里，他走近張義，把張義的右手舉起來，又叫開了︰「大家看，他的手胖得像氣蛤蟆一樣啦。伙房里一賣豬頭肉，他就搶著買。張義，你怎麼想的，給大家說清楚！」
孟顯榮大叫時，一些老師在微笑。莊夢達面有慍色地斜眼看了看孟顯榮。張義心中高興，像盛夏時吃涼黃瓜。他想︰「謝謝你幫忙，你這頭嚎叫的驢子。」
「叫他說清楚！」孫彪大喊。
「張義，你說說吧。」組長淡淡地說。
「我什麼都不想。我腦子里只有五個字︰不是我干的。」
「老師們！張義這個壞家伙，他是想有個好身體，好跟我們斗！」辛良嚎叫。
張義想︰「這叫你說對了，我就是要跟你們三四個斗。」。
人們在小聲議論，說「他心廣體胖。」
沒人發言批判，散會。
會後，莊夢達對辛良等人說︰「這樣不行，這是客觀上在幫張義。別的老師在想︰‘看來張義沒問題。’我看啦，除了孫彪，一個發怒的也沒有了；人家都不發言了，太冷場了。咱們不能腦子一熱就干，這樣會壞事的。」
「夢達言之有理。」範懷度連連點頭說。
孟顯榮一陣羞愧後，恨莊夢達幾乎把他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