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許為民撤了「核桃臉」的職辛良孫彪毆打張義
一天下午，孟顯榮到牛棚去，見張義眯縫眼坐著，大聲說︰「張義，你听著，你要認真考慮你的現行反革命行為！」
「我沒有任何反革命行為，問題終將水落石出！」張義怒視著他，大聲說。
孟快步走開了。張義非常討厭這個「變色龍」，從內心里鄙視他。「學生武斗時，你為什麼不出來？現在又‘積極’起來了，顯示自己是‘革命先鋒’。屁！你這泄私憤的無恥小人！」
「政治運動還會有的！」這恐嚇張義的話，音猶在耳。
孟顯榮向許為民回報︰「我叫張義考慮問題，他對我怒氣沖沖，說他沒有任何反革命行為。他還說問題終將水落石出。他太不老實了！」許沉思良久，說︰「他一貫對你有意見，他不光不怕你，還當著那些人頂撞你，你不能再管牛棚啦。你和辛良商量換一個人。」
孟顯榮怎麼也沒想到許會撤他的職，他難受極了。「真叫人模不透，許為民為什麼不生張義的氣？」他這樣想著去找辛良。
孟顯榮想激許為民的火，叫他說，狠斗張義，他想得太簡單了；許听了他的話，反而有點覺得張義沒大問題。他跟張義相處多年，張義有傲氣，令他討厭；但他知道張義這個人，大事不糊涂︰農民到學校要牛，三個班主任就只張義不讓學生打，說明他有清醒的頭腦。許為民還知道︰「文革」前，農中只有他和張義有《毛選》，而且張義經常讀《毛選》。「一個常讀《毛選》的人，怎麼能針刺自己書上的**像呢？這－－－－－－」他這樣想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辛良曾對許為民說︰「張義要批斗你，正煽動楊廣明一伙。」許因此懷恨張義老長時間。他恨張義氣猶未消時，就同意辛良和汪耀全的意見，對張義「專政」，在天主教堂蹲了十八天屋子。楊廣明到底也沒有斗他。後來，他想︰「辛良的話也不可全信。」
第二天一大早，孟顯榮把張義叫出牛棚。孫彪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劈臉給張義一耳光，緊接著大叫︰「從今天開始，我孫彪來管牛棚！我可不像孟老師，你以後老實點！」
張義直挺挺地站著，眼楮里燃燒著怒火。
孟顯榮在一旁咧著咀笑。
「混蛋，認識我了吧，滾回牛棚去！」
他們笑著走開了。
早飯後，批斗張義。孫彪先往他脖子上掛了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現行反革命。
辛良喊口號︰「**萬歲!」接著又喊︰「打倒張義！」
孟顯榮質問張義︰「你為什麼不喊**萬歲？我們喊打倒張義，你為什麼不喊？」
「叫他回答為什麼？」幾個人大聲說。
「剛才，我什麼也沒想，我只等著听老師們批判。」張義坦然地說。
「你看見牌子上的字嗎？」孫彪大聲問。
「看見了。」
「看見了，快交待問題！」
「我不是反革命。」
「你不是反革命，難道群眾錯了不成？」孟顯榮說。
「不過是懷疑。」
「掛上反革命牌子，你就是反革命！」辛良大叫。
「辛老師，話不能這樣說。有多少干部掛上了‘走資派’的牌子，但是，他們並不是‘走資派’。老師們都看見了，干部解放了，從新走上了領導崗位。所以，辛老師，你給我掛上‘反革命’牌子，我也不是反革命。
那個「你」字，張義用重音發出。
辛良沒詞了，氣歪了臉，向張義沖去。張義馬上雙手抱著頭，用胳膊遮住臉。辛良猛踢張義，孫彪輪起了拳頭，張義倒下了。王化雨和孫贊松拉開了他們。有兩個人把張義架起來，一松手，他又蹲下了。
組長立即宣布散會。
張義挪動著痛腿，向牛棚走去。他想︰「辛良，你打吧，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我吧，你是在暴露自己的丑惡嘴臉！你今天打倒了我的**，而我在精神上壓倒了你！」
會後，王化雨和孫贊松向許為民和趙憲清回報︰辛良打人。趙憲清一听，眉頭緊皺，說︰「這樣不行，違背黨的政策！」許為民把辛良叫來說︰「這樣做，政策不允許；群眾對你的看法也不好。」
第三天早飯後，批斗張義，一如既往，他先低頭站著。忽然，王化雨大聲喊道︰「張義，抬起頭來！」他抬頭一看，四十多個人站成扇面，都伸手指著他。剎那間，同時爆發出一個聲音︰「針刺**像的就是你！」
張義不由得笑了。隨即他右手一揮大聲說︰「老師們，你們通通錯了！」
四十多個人的手臂應聲垂下。
「老實點！看你的手擺得像荷葉似的！」孫彪大聲說，反而把一些老師引笑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六秒鐘，誰也不說話。一個個沒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張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大家都錯了！」孟顯榮高聲叫。
「不是我膽大，因為不是我干的。」張義慢慢地說。
「在你書上，就是你干的！」辛良大叫。
「這樣判斷，不知會冤枉多少好人！」張義直視著辛良，斬釘截鐵地說。
組長看沒人發言，宣布散會。
張義回到牛棚坐下來，仰望北山牆上貼的**全身像，不由得熱淚盈眶。他想︰「**，我熱愛您，但是，人家卻懷疑我作案。」一會兒，他又心潮澎湃了，因為他對**無限信仰，無限崇拜，他堅信**說的話，可以「從大亂走向大治。」他想著想著，提筆寫了下面的話︰
**像牆上貼，
仰望英姿心頭熱。
蔚藍的天空，
滾滾的大河，
**剪背雙手，
屹立在金色的田野。
偉大領袖在高瞻遠矚啊，
東風撩起衣角。
此刻，我心海卷起千重浪，
而《東方紅》這時代的最強音，
我卻暫時不能縱情高歌；
此刻，我只能默默祝願，
**萬壽無疆啊，
身在牛棚我不能大聲說。
「從大亂走向大治」，
斗大的金字，
在我的心中閃爍。
我盼望這預言的實現，
如饑似渴；
我期待這預言的實現，
心情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