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的口氣仍然平靜沉穩，但在UN的感覺中，他的聲音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仿佛一旦不用扮演什麼角色，他說話更順暢了。
「兩萬年以來，」•亞歷山大說，「只要我不打算讓別人知道，從來沒有人能猜到我是個機器人。原因之一，是因為銀河人早已舍棄機器人，甚至很少有人記得它們曾經存在。此外，也因為我的確具有偵測和影響人類情感的能力。其中偵測沒有什麼問題，但對我而言，影響情感卻是件困難的事，這和我的機器人本質有關。不過當我希望那樣做的時候，我還是能做到。我擁有那種能力，並得和持反對立場的心靈之識交戰。我試著不會輕易干預——除非在我別無選擇的極端情況下；當我必須插手干預時，也幾乎只是增強既有的情感。而且盡可能越少越好。假如連這一點都不需要，也能達到我的目的，我就會避免那樣做。
「要讓陽光13接納你們，並無必要對他進行干預——我管它叫‘干預’，你該注意到了，因為那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不必干預他，因為他的確欠我的情，而他是個把榮譽至上的人。盡管你發現他有許多怪癖。當你犯了他眼中的褻du罪時，我的確出手干預了，但程度相當小。他不急于將你們交給帝國當局，他不喜歡那些帝國那些人。我只是將這種厭惡稍微加強，他便將你們交由我看管，並接受我提出的說法。換成另一種情況，他可能會將那些話當做耳邊風。
「我也未曾對你進行多麼強烈的干預。你同樣不信任帝國當局，如今大多數人都一樣，這是帝國衰敗和傾頹的一個重要因素。非但如此，你還對數字學這個概念引以為自豪——因為自己能想到它而感到驕傲。你不在乎去證明它是個實用的學科，雖然這樣做會讓你感到很難受。因為你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霍金教授才是。」
UN皺了皺眉頭，說道︰「對不起，機器人閣下，我知道自己在制造一個彌天大謊。」
•亞歷山大溫和地說︰「沒關系，你還有個堅強的後盾，那就是空間數字專家霍金教授，這樣你就不算彌天大謊了。你也完全了解以你0級武者的級別可以不值得與那些人多費口舌，但是你努力控制了這種沖動；因為你對付不了整個帝國政治機器－－－龐大的軍隊和警察。雖然你為了內心的平靜，將你的沖動藏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你卻無法對我隱藏。它就在那里，不論你遮掩得多麼仔細。我只要稍微將它加強一點，你就立刻願意采取躲避亞歷山大的行動。
「我認為沒有必要在這件事干預其他情感，所以才讓你人為地推出了你的機器人論。假使我預見這個可能性，我或許會阻止，但我的先見之明和我的能力並不是無限。我也不會對如今的失敗感到後悔，因為你的說法都很有道理。讓你知道我是誰，以及讓我以本來面目幫助你。我意識到我不是萬能的。親愛的UN，是銀河人萬眾一心才是個銀河變強大的動力，遠比我們所了解的更為強大。你無法明白用輿－論輕輕一踫能達到多大效果，所以我希望你借助數字預測或深空王子的身份來號召銀河系，因為銀河系也是深空大帝國的一部分。而不是僅僅研究銀暈一個小小的地方。」
UN的呼吸變得沉重，他說︰「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我母親維納斯也不允許我這麼做，雖然我不知父親當年為何離開深空大帝國來到笫四宇宙，但笫四宇宙與銀河帝國緊挨著，我不想引起笫四宇宙的動蕩。」
「我知道你怕如銀河的現在一樣嗎？早先，我必須阻止瑞將帝國轉變成無政府狀態。我可以迅速扭轉人心，但結果很可能是一場血腥的叛亂。男人畢竟就是男人——而大多數的將領大多數是男人，想在任何男人心中挑起對女性的仇恨和潛在的恐懼，其實不必花太大工夫。這也許是個生物學的問題，我，身為一個機器人，無法全然了解。
「我需要做的只是增強那種感覺，好讓她的計劃自行崩潰。即使我做得僅僅多一點，我也會失去我想要的——一次不流血的接收。我要的只是讓他們在我的戰士來到時不要抵抗，如此而已。」
Ｒ•亞歷山大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他的遣詞用字，然後又說︰「我不希望討論和我的正電子腦相關的數字，它在我的理解之外，不過假使你花上足夠心思，它也許並未超過你的能力範圍。無論如何，我還是受到當年設計時的‘古地球機器人法則’的支配。傳統上它們以文字表述。它們的內容是︰
一、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也不得因為不采取行動而使人類受到傷害。
二、除非違背第一法則，否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
三、在不違背第一法則及第二法則的情況下，機器人必須保護自身的存在。
不過，兩萬年前我有一個……一個朋友，另一個機器人。他和我不同，不會被誤認為人類。但擁有精神力量的是他，而且是經由他，我才獲得了自己的精神力量。
在他的感覺中，似乎應該有個比三**則更具一般性的規定。他稱之為第○法則，因為○在一前面。它的內容是︰
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整體，也不得因為不采取行動而使人類整體受到傷害。
然後，第一法則必須變成︰
一、除非違背第○法則，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也不得因為不采取行動而使人類受到傷害。
其他兩個法則也必須做類似修正。你明白嗎？」
•亞歷山大滿懷期待地停下來，UN接口道︰「我明白。」
•亞歷山大繼續說︰「問題是，UN，一個人容易指認，我可以隨手指出來。我們不難看出什麼不會傷害一個人——但什麼是人類整體呢？在我們提到人類整體時，我們指的是什麼？我們怎樣才能定義對人類整體的傷害？一個行動方針如何才會對人類整體有益無害，我們又如何分辨？首先提出第○法則的那個機器人死了——變得永遠停擺，因為他被迫進行一項他感到會拯救人類整體的行動，卻又無法確定它會拯救人類整體。當他停擺之際，他將照顧銀河的責任留給了我。
「從那時候開始，我一直努力嘗試。我盡可能做最小的干預，僅靠人類自己判斷什麼是好的。他們可以賭，我卻不能；他們可以失誤，我卻不敢；他們可以無意間造成傷害，若是我則會停擺。第○法則不允許任何失誤。
「但有時我還是被迫采取行動。我依舊運作如常的這個事實，顯示我的行動始終適度和謹慎。然而，在帝國開始沒落衰微之後，我不得不干預得較為頻繁；而過去數十年間，我不得不扮演亞歷山大這個角色，試著經營這個政府，幫它逃過覆亡的命運——但我運作如常，你看到了。
「你在那次演講後，我立刻了解數字學中藏有一個工具，或許能辨認出什麼行動對人類整體有益或有害。在它的幫助下，我們不會再那麼盲目地下決定。我甚至能放手讓人類自行做出決定，只須在最緊急的危機時刻才介入。因此我很快做出安排，讓拿破侖知曉你的演講並召見你。然後，當我听到你否認數字學的價值時，我被迫想出另一個辦法，好歹要讓你繼續嘗試。你明白嗎，UN？」
***********************************************************
UN感到事情重大重大，不覺有些惶恐︰「我明白，強子。」
「今後對你而言，在我能見到你的少數機會中，我的身份將仍是強子。我會給你我所有的一切數據，只要那是你需要的。而在我的亞歷山大身份之下，我會盡我的一切力量保護你。至于Ｒ•亞歷山大這個身份，你以後絕對不能提起。」
「我不會那樣做，」UN連忙說道，「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讓你的計劃受阻會壞了我的大事。」
「沒錯，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亞歷山大露出疲倦的微笑，「畢竟你十分自信，想要把銀河治理得很好，這也是你與我一樣的理想。你不會想——絕不會想讓任何人知道，你曾經需要一個機器人的幫助。」
UN漲紅了臉︰「我不是……」
「但你的確是——即使你將它仔細隱藏起來，不讓自己看見。這點相當重要，因為我正在將你的這種情感稍稍推強，使你絕不會對別人提到我。你甚至不會有想說出來的念頭。」
UN說︰「我想林志玲知道……」
「她知道我的身份，她同樣不能對別人提到我。既然你們兩人都已知道我的真面目，你們相互間可以隨意提起我，但不可以對別人說。」
•亞歷山大提高音量說︰「UN，我現在要忙別的工作。不久之後，你和林志玲會被帶回皇區……」
「奇瑞那孩子一定要跟我走，我不能遺棄他。此外還有個名叫達爾文的年輕伊朗人……」
「我明白。奇瑞也會被帶回去，你還可以帶著你喜歡的任何朋友，你們都會得到適當的照顧。你將與霍金教授和波特教授投入數字學的研究，你會有一組人，會有必需的計算機和參考資料。我將盡可能不加干預，假如你的計劃受到阻礙，卻未真正達到危及這項任務的程度，那麼你得自行設法解決。」
「慢著，強子，」UN急切地說，「如果說，雖然有你的鼎力相助，以及我們的全力以赴，數字學終究無法成為一個實用的機制呢？我要是失敗了怎麼辦？」
•亞歷山大再度提高音量︰「這樣的話，我手中還有第二套計劃。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以另一個方法進行了很久。它同樣非常困難，就某些方面而言，甚至比數字學更為激進。它也可能失敗，但我們面前若有兩條路，總會比單獨一條帶有更大的成功機會。
「接受我的忠告，UN！假如有朝一日，你真能建立起某種機制，有可能借以防止最壞的情況發生，看看你是否能想出兩套機制，如此則萬一其中之一失敗，另外一個仍能繼續。帝國必須穩定下來，或是重建在一個新的基礎上。建立兩個這樣的基礎吧，不要只有一個——假如可能的話。」
他再度提高音量︰「現在我必須返回我的普通角色，而拿波侖正想剪除我，而你必須回到你的工作崗位，雖然有霍金教授和波特教授，你是主持，你可認自由地出入于銀河帝國與笫四宇宙之間，你會被照顧得很好。」
他最後一次點點頭，隨即起身離去。
UN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說道︰「我得先找林志玲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