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肯定不會是我們大學的人了，即便他有許可證也不可能容許他把那種你稱之為‘打手’的家伙帶進來。——法蘭，快去向學校保安報警。即使沒人報警他們現在也完全應該出現在這里的。」
「我猜他們是不想惹上麻煩，」法蘭嘀咕道。「拜托，教授，千萬別沖動。如果你要我去叫保安，我這就去叫，但你千萬要等到他們來了後再行動。」
「也許在他們到來之前我就可以把這里全搞定了。」他從人群中擠過一條道。
這並不難，因為其中有些人是認識他的。他來到演講台前，雙手一按台面，輕輕哼了一聲便躍到了三米高的台上。然而他心中卻不無懊惱，八年前他靠單手就能跳上去了，而且也不必哼那一聲。他站直了身子。
那個演講者也停止了演講，正用警惕的眼神冷冰冰地看著他。
UN沉聲道︰「請出示你的演講許可證，先生。」
「你是誰？」演講者問道。他說得很大聲，聲音傳得老遠。
「我是這所大學里的教員，」UN用同樣大的聲音回敬道。
「你的許可證，先生？」
「我認為你無權過問。」
演講者背後的小伙子們逐漸聚攏過來。「如果你沒有許可證，我奉勸你還是快些離開這所大學的好。」
「如果我不走呢？」
「那麼，告訴你個事，學校保安馬上就要來了。」他轉身面對人群，叫道，「同學們，在校園里我們有自由演講和自由集會的權利，但這種權利可能會被剝奪，如果我們允許外來人員在沒有許可證的情況下發表未經認可的——」
一只重重的手掌落到了他的肩膀上，UN退了一步。他轉過身，發現是一個法蘭稱之為「打手」的家伙。
那人操著一種UN無法立即辨認出是哪里人的濃重口音說道︰「滾出去——快。」
「那樣做對你們又有什麼好處呢？」UN說道，「反正保安馬上就要來了。」
「在那種情況下，」聲納帶著一絲野性的冷笑說道，「將會爆發一場騷亂。那種事嚇不倒我們。」
「當然嚇不倒你們，」UN說道，「因為你們顯然很樂意看見到騷亂，但這里不會有什麼騷亂。你們都給我快點離開。」他又轉身面對學生，抖開手掌。「我們將會為此負責，對不對？」
人群中有人喊道︰「那是UN教授！他說得對！不要打他！」
UN感覺到了目前人群中的正反情緒並存狀態。按常理推斷，他知道人群中有一些是很希望跟學校保安起一場沖突的。而另一方面，也必然有另一些從個人立場來說是愛戴他的，或者雖不認識他，但並不想以暴力方式來對待一位學校教員的。
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叫道︰「當心，教授！」
UN嘆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那些彪形大漢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行，他的反應是否還夠快，他的肌肉是否還夠強，甚至他的體力是否還適合進行角斗。
一個打手向他逼近過來，想當然的沒把UN放在眼里。他的動作不是飛快，這給了UN漸漸老去的身體以必要的反應時間。打手又直挺挺地探出手臂，這下就更容易對付了。UN抓住他的手臂，急轉，彎腰，掄臂，打手在空中飛過，很大程度上是被他自己的動量帶出去的，接著重重地摔在演講台的外沿，右肩月兌了臼。
這一完全出乎意料的結果頓時令觀眾嘩然，一股同仇敵愾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干掉他們，教授！」一個聲音叫道。接著其他人也跟著叫了起來。
UN向後掠了掠頭發，盡量使自己不要顯得氣喘吁吁。然後用腳將那個倒地申吟的打手踹下了演講台。
「還有人想試試嗎？」UN欣然問道，「還是你們就此乖乖地離開？」
聲納和他的五個同黨面面相覷，猶豫不決。
UN又道︰「我警告你們。現在群眾是站在我這一邊了。如果你們打算一擁而上，他們會把你們撕成碎片的。——好了，下一個是誰？來吧。一個一個上。」
他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提高了嗓門，並且用手指做了個「過來」的小手勢。眾人哄然大笑。
聲納麻木地站在那里。UN縱過去，用臂彎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時學生們在台下叫嚷著︰「教授，我看你很能打！一個一個把他們拋下來！」
UN則勒緊聲納的氣管，在他耳邊低聲道︰「如果你敢動一動，妄圖掙月兌的話，我就弄碎你的聲帶，讓你以後只能低聲下氣地跟人說話。有一種方法可以做到這一點，聲納，而我恰好是個知道這種方法的人，並且浸婬此道多年。如果你還珍稀你的大嗓門，就照我說的去做。當我把你放開時，你就叫你那幫欺軟怕硬的同伙離開。如果你敢說些別的話，那將成為你用大嗓門說的最後話語。另外如果你敢再回到這所學校，也不會再有好好先生了。我會干完今天沒干完的事。因為我是0級武者。」說完他松開了手。
聲納啞著喉嚨說道︰「所有人，跟我撤。」扶著受傷的同伙，他們迅速撤離了現場。
當學校的保安人員在幾分鐘後趕到時，UN油然道︰「對不起，先生們。一場虛驚。」
然而當他離開體育場，繼續往家走時，心情卻更郁悶了。他暴露了自己不想暴露的另一面。他是數字專家，不是暴虐成性的武者UN。此外，他沮喪地思量著，林志玲也會听說這事的。事實上，他最好自己告訴她，免得她听到另一個版本的說法，使事情看上去比實際情況更糟。她恐怕是不會高興的。
林志玲果然不高興。林志玲在山坡那邊的別墅等他。她看上去跟八年前UN在這同一所大學里首次遇見她時沒什麼兩樣︰魔鬼身材，光潔白皙，一頭金紅色的卷發——在UN眼中美若天仙，雖然以客觀的眼光來看，她還算不美到極致。但UN在與她相識的最初幾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以客觀的眼光評價過她。林志玲！這是他看到她那平靜的面容時所想到的。在很多世界，甚至在銀暈和笫四宇宙的很多區域，人們都知道她是王子情人，但沒人知道笫四宇宙的王子是誰。林志玲面帶嗔色，輕輕搖頭，柔聲道︰「我都听說了，UN。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你每月只在這里呆一天。」
「親親我總不會有錯的。」
「好吧，也許，不過只有當我們把這件事談清楚以後才行。進來。」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你知道，親愛的，我在這里也有一點我自己的課程和研究項目。我仍在研究那討厭的銀暈史，還要送奇瑞去帝國行政學院，還得負責帝國事務。我是不是該把手頭的工作全放下，這一天圍著你轉，來保護你呢？你正在數字學方面取得進展。」
「取得進展？我倒是希望如此。而且你也不必保護我。」
「不必嗎？我剛才叫奇瑞和他的保鏢出去找你。畢竟你回來晚了，我要擔心的。如果你覺得我听上去象是你的保鏢，那我很抱歉，UN，但我確實我要保證你安全。」
「難道你從沒想到過嗎，志玲，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在笫四宇宙每一天都經歷生死考驗。」
「可萬一你有個閃失，我怎麼向亞歷山大交代？」
「沒什麼，生死是自然法則，誰也免不了。點菜了嗎？」
「還沒有。我們在等你。只要你回來，就由你來點。你在食物方面可比我挑剔多了。別試圖岔開話題。」
「奇瑞有沒有告訴你我安然無恙呢？既然如此，我們進去吧？」
「當他找到你時，你已經控制住了局面，所以他就先回來了，沒比你早多少。我還沒听到事情的細節。告訴我——你——在——干——什——麼？」UN聳聳肩︰「那兒有個非法聚會，志玲，我把它給攪了。如果我不這麼干，那會給學校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阻止這種事難道還是你所能勝任的嗎？UN，你不是保安。你已經是個——」他冒然插嘴道︰「老了？」
「對一個角斗士來說，是的。你已經三十歲了。你覺得你身體如何？」
「很好——只稍微有點生疏而已。」
「我可以想象得到。當哪一天你試圖假裝自己還是個年輕的0級武者，你一定會弄斷你的肋骨。——現在繼續說細節。」
「好吧，我告訴過你，達爾文曾警告我由于‘喬喬’巴喬到處煽風點火，使得亞歷山大頗有些麻煩。」
「‘喬喬’。是的，這個我知道，用不著你多說。問題是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那時在體育場有個集會。一個名叫聲納的‘喬喬’黨徒正在當眾演說——」
「聲納的全名是迪諾.聲納，他是喬喬的左膀右臂，而這里正是銀河未來長官成長的地方。」
「你看，你知道得比我還多呢。不管怎麼說，他當時正在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廣場演說，但他並沒有許可證，我認為他其實是想制造某種騷亂。他們惟恐天下不亂，如果他能借此事令大學臨時關閉，那麼他就可以控訴亞歷山大破壞學術自由。我猜他們一定會把所有責任都歸咎于他。所以我立即阻止了他們。——在尚未引發sao亂前就把他們趕走了。」
「听上去你倒是非常自豪。」
「為什麼不呢？對一個三十歲的人來說，我干得不壞。」
「那恐怕才是你這麼干的真正原因吧？測試一下你三十歲的狀態。」UN深思熟慮地點了晚飯的菜單，接著道︰「不。我是真的擔心學校會陷入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我也擔心亞歷山大。恐怕是達爾文關于危險的敘述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超出了我的意識。我真蠢，志玲，因為我其實是知道亞歷山大有自保之道的。而這一點我無法向達爾文或其他任何人解釋，除了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但我至少可以跟你談，這種愉快的感覺真令人驚異。你知道，我知道，亞歷山大也知道，而其他人卻不知道——至少據我所知——亞歷山大是無可動搖的。」
林志玲按了嵌在牆上的控制面板上的一個開關，客廳里的用餐區頓時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桃紅色光芒中。兩人一起走向餐桌，上面已經放置好了亞麻餐巾，水晶杯，和餐具。當他們雙雙坐下，晚餐也開始送上來了——晚上這種時間向來不會有什麼太長的耽擱——UN對此也處之泰然。他早已習慣了這種使他們不必用教工餐。UN津津有味的品嘗著他們在笫四宇宙暫住時學會享用的調味料。
林志玲柔聲道︰「你所說的‘無可動搖’是什麼意思？」
「得了吧，親愛的，他可以改變人的情緒。你不可能忘記的。如果巴喬當真成為危險人物，他可以被」——UN做了個含糊的手勢——「改變；改變他的思想。」林志玲看上去心緒不寧，晚餐在一種異乎尋常的沉默氣氛下進行著。直到晚餐結束，殘余物——包括垃圾、餐具、所有一切——被漩渦式地卷進餐桌中央的處理滑道，她才說道︰「雖然我是不太想跟你談這個話題的，UN，但我不能讓你被你的無知所蒙蔽。」
「無知？」他皺了皺眉頭。「是的。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談過這個話題。我也從來沒想過這個話題會被提出來討論，亞歷山大是有弱點的。他並不是無可動搖的，他是會遭受損壞的，而巴喬對他來說的確是個危險。」
「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你不了解機器人——特別是象亞歷山大這麼復雜的，你就更不可能了解了。而我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