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宇宙燈塔 無處藏身

作者 ︰ 小麥皮膚

丹佛嘆了一聲,答道︰「不,我並不堅持這一點。」

「那麼你是否準備堅持,由UN的影像所傳達的訊息,是某個人暗中玩出來的把戲?」

「不,我沒有理由認為這種把戲是可能的,也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用處。」

「我明白了。你也親眼目睹UN再度顯像,難道你認為他的分析——早在五百年前就準備好的分析——與今日的實際情況並不十分符合嗎?」

「正好相反,」丹佛突然精神一振。「它與現狀極其符合。」

對方的情緒似乎對保爾柯察金毫無影響。「然而,議員先生,在UN影像顯現之後,你卻仍然堅持UN預言並不存在?」

「我當然如此堅持,我之所以堅持它並不存在,正是因為UN的預言實在過于完美和臆造……」

保爾柯察金又關掉了機器。「議員先生,」他一面猛搖著頭,一面說︰「你害我要洗掉這段紀錄。我只是問你,你是否仍然堅持那個古怪的信念,你卻給我冒出一大堆理由來。讓我再重復一遍我的問題——」

于是他又問道︰「然而,議員先生,在UN影像顯現之後,你卻仍然堅持UN預言謝頓並不存在?」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UN影像出現之後,根本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和我當初那位朋友白求恩講上一句話。」

「那姑且算是我們猜到的好了,議員先生。而且,讓我們假設你已經回答了一句‘我當然如此堅持’。如果你願意再說一遍這句話,不再自動添油加醋,這個問題就算是問完了。」

「我當然如此堅持。」丹佛以極盡諷刺的口吻答道。

「非常好,」保爾柯察金說︰「我會幫你選一個听起來比較自然的‘我當然如此堅持’。謝謝你,議員先生。」接著錄影裝置便又被關掉了。

丹佛說︰「這樣就完了嗎?」

「我所需要的部分,已經做完了。」

「你所需要的其實非常明顯,就是一組問答紀錄而已。你可以向笫一二宇宙燈塔公布這段紀錄,甚至傳到笫一二宇宙燈塔轄下的聯邦每個角落,讓大家都知道本人全心全意接受UN預言這個傳說。日後,如果我自己再做任何否認,你們就可以用它來證明我的行為瘋狂,或者完全精神錯亂。」

「或者,在那些過激群眾的眼中,你的言行將被視為叛逆。因為他們都認為,UN預言是笫一二宇宙燈塔安全的絕對保障。也許我們並不需要把剛才的紀錄公開,丹佛議員,如果我們彼此可以達到某種諒解;不過萬一真有必要的話,我們絕對會讓整個聯邦全都知道。」

「你是否真的那麼愚蠢,局長閣下,」丹佛皺著眉說︰「所以才對我真正想講的毫無興趣?」

「以一個人類而言,我的確相當感興趣。而且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我非常樂意以半信半疑的態度听你講講。然而,以安全局局長的身份而言,現在我已經得到需要的一切了。」

「我希望你能夠知道,這些紀錄對你,以及對市長都沒有什麼用處。」

「真奇怪,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你現在可以走了,當然,路上還是會有警衛護送。」

「我會被帶到哪里去?」

保爾柯察金卻只是笑了笑。「再見,議員先生。你並沒有充分合作,不過我也從來沒有這麼指望,否則我就太不切實際了。」

說完,他伸出手來。

丹佛緩緩起身,根本不理會對方。他把寬腰帶上的皺褶撫平,然後說︰「你只不過是在做無謂的拖延,必然發生的事情遲早會發生。一定有人抱持著和我相同的想法,總是會有這種人的。如果將我囚禁或殺害,反而會引起眾人的好奇,促使大家提早起疑。無論如何,真理和我終將是最後的贏家。」

保衛柯察金將手收回來,緩緩搖了搖頭。「說句老實話,丹佛,」他說︰「你真是個頑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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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情局總部的一個小房間里,丹佛一直待到午夜,才有兩名警衛將他帶了出來。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一間很高級別的審訊室,有點像古地球的高級別官員的「雙規」或秦城監獄。不過外面有鑽石材質的防護欄,不管怎麼說,它真正的名字就是「預審室」。

在被拘禁的這八個多小時中,丹佛大部分時間都在學伏契克《絞刑架下的報告》一樣「從門到窗子是七步,從窗子到門是七步」在房里踱來踱去,痛定思痛地反省一切。

自己為什麼要信任白求恩?

為什麼不呢?他似乎顯然同意自己的觀點——不對,不是這麼回事。他好像很容易被說服——不對,也不是那麼回事。他看起來好像很愚不可及,很容易受控與人,明顯地缺乏思想與主見,所以,丹佛喜歡把他當成一個虔誠的「傾听者」。由于有白求恩時常跟他討論,丹佛才能不斷修正、改良自己的理論。他實在算是一個很好的傾听者,而丹佛之所以信任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罷了。

可是事到如今,再來反省白求恩是否是個隱藏極深的狡猾的狐狸,卻是為時已晚。當初自己應該遵循一個簡單的通則︰任何人都不能信任,除了維納斯之外。

然而,一個人一生之中,難道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答案顯然是辦不到。

可是誰又會想到,安妮竟然如此大膽,敢在議場中明目張膽地逮捕一名議員——而且竟然沒有任何議員願意挺身而出,保護他們其中的一份子?即使這些議員打心眼里不同意丹佛的見解,即使他們不惜用身上的每一滴鮮血,來打賭安妮才是正確的一方,可是原則上,為了維護自己崇高的權利,他們也不應該如此保持沉默。許多人稱她為「鐵娘子安妮」,她行事果真心狠手辣……

除非,她本身已經受到了控制……

不!這樣子疑神疑鬼,遲早會得妄想癥!

然而……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翻來覆去轉個不停,警衛進來的時候,他還未能從這些不斷循環的徒勞思緒中解月兌。

「現在您得跟我們走,議員先生。」開口的是較年長的那名警衛,他的口氣嚴肅,不帶半點感情,由胸章可以看出他是一名中尉。這位中尉右頰有個小疤,看來滿臉倦容,好像是嫌這份差事干得太久,卻始終不能有什麼作為——在維持了一個多世紀太平歲月的世界中,任何軍人都難免有這種感覺。

丹佛一動不動,只是問道︰「中尉,你貴姓?」

「我是羅鋒中尉,議員先生。」

「你應該知道你的行為已經違法了,羅鋒中尉,你無權逮捕一名議員。」

中尉回答說︰「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

「這不重要。沒有人能命令你逮捕一名議員。你必須了解,這樣做將使你面臨軍法審判。」

中尉又說︰「您並沒有遭到逮捕,議員先生。」

「那麼我就不必跟你們走了,對不對?」

「我們奉命護送您回家。」

「我自己認識路。」

「並且負責沿途保護您。」

「有什麼天災嗎?或是有什麼**?」

「可能會有暴民集結,我們必須保護您的安全。」

「三更半夜?」

「這就是我們等到半夜才來的原因。先生,現在為了您的安全,我們必須請您跟我們走。我得提醒您一句話,當局已經授權我們,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武力。這並不是威脅,只是據實相告。」

丹佛注意到他們兩人隨身帶了神經鞭,他只好緩緩起身,盡可能維持自己的尊嚴。「那麼,就帶我回家去吧——或者,到頭來我會發現被你們帶進了監獄。」

「我們並未奉命對您說謊,先生。」羅鋒中尉以傲然的口氣說。丹佛這才發覺,對方是個一板一眼的職業武者,就連說謊也需要先有上級的命令。他現在說的應該都是實話,否則他的表情與語氣一定瞞不了人。

于是丹佛說︰「請別介意,羅鋒中尉,我並不是懷疑你說的話。」

一輛車子已經等在外面,街頭空空蕩蕩,毫無人跡,更不用說有什麼暴民。不過中尉剛才並未撒謊,他沒有提到外面有一群暴民,或者有一群暴民將要集結,他說的是「可能會有暴民集結」,他只是說「可能」而已。

來到外面後,羅鋒中尉謹慎地將丹佛夾在車子跟他之間,丹佛想要掉頭逃跑都不可能。等丹佛一上車,中尉立刻鑽進車中,跟他一起坐在後座。

然後車子就開動了。

丹佛說︰「等我回到家以後,想必能還我自由了吧——比方說,如果我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出門。」

「我們沒有奉命干涉您的任何行動,議員先生,但是我們奉命持續保護您。」

「持續保護我?這話怎麼說?」

「我奉命知會您,一旦您回到家以後,就不得再離開家門。您上街可能會發生危險,而我必須對您的安全負責。」

「你的意思是說,我將被軟禁在家中。」

「我不是律師,議員先生,我不了解那是什麼意思。」

羅鋒中尉直視前方,可是手肘卻緊挨著丹佛的身側。丹佛稍有動靜,羅鋒中尉一定會察覺。

車子停在丹佛位于笫一宇宙燈塔和笫四宇宙中間界碑的小房子前。目前他欠缺一位女友——在他當選議員之後,生活變得極不規律,笫四宇宙女生新垣里沙在忍無可忍之下離他而去——所以他知道沒有人會在家里等他。

「現在我可以下去了嗎?」丹佛問。

「我先下車,議員先生,然後我們護送您進去。」

「為了我的安全?」

「是的,先生。」

在前門內側,已有另外兩名警衛守在那里。屋里滲出少許夜燈的光芒,但由于窗玻璃被調成不透明,從外頭根本瞧下見屋內的情形。

丹佛發現有人侵入他的住宅,最初的反應是怒不可遏,但是轉念一想,也就只好認了。今天在議會廳中,整個議會都無法保護他,自己的家當然更算不上什麼堡壘。

丹佛說︰「你們總共有多少人在我家里?一個軍團嗎?」

「沒有那麼多,議員,」屋內傳出一個嚴厲而沉穩的聲音。「除了你現在見到的,只不過多了一位,而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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