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笫一宇宙燈塔市的唯一市長,此時正站在起居室門口。「是我們該談談的時候了,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丹佛瞪著她說︰「費了這麼大的周章,結果……」
安妮卻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說︰「安靜點,議員——你們四個,出去,出去!這里沒你們的事啦。」
四名警衛隨即敬禮,接著就轉身離去,房間中便只剩下丹佛與安妮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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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已經在這里等了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中,她不停思索著許多問題,不禁感到有點頭昏腦脹。嚴格說來,她已經犯了非法侵入私宅的刑事罪;更有甚者,她也侵犯了一名議員的特權,這更是一種嚴重違反憲-法的舉動。將近兩世紀以前,在奇瑞與小泉出現之後,笫一宇宙燈塔訂立了數條嚴格的法令,規範市長在各方面的權限,根據這些法令,她的行為已經足以遭到議會的彈劾。
然而在今天,在這短短的二十四小時之內,不論她做任何事情,都沒有任何人敢說她是錯的。
可是今天終將過去,每當想到這一點,就令她坐立不安。
笫一宇宙燈塔創建的兩個世紀之中,應該算是它的黃金時期,後人回顧那段歷史,都會承認那是一個「英雄時代」——雖然,不幸生在那個動蕩歲月的人,可能絕不會同意這一點。強子與維多利亞,是當年兩位最偉大的英雄,在後人的心目中,他們的地位崇高神聖,威名直逼至高無上的笫四宇宙和河外星系王子UN。在笫一二宇宙燈塔的任何野史正史中,他們都是鼎足而立的三大偉人。
不過話說回來,在那個時代,笫一二宇宙燈塔只是個單一的小世界,對笫一銀河帝國的影響力極為薄弱,對于UN預言這個保護傘的理解,只有一點模糊的概念;當時根本沒有人知道,甚至連銀河笫一帝國殘軀對笫一二宇宙燈塔的可能威脅,都早已在UN的算計之中。
等到笫一二宇宙燈塔這個政治與經濟實體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大之後,不論是統治者或英勇的斗士,地位似乎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安泰市長幾乎已經為人遺忘,即使還有人記得他,想到的也只是他慘死在與克瑞交戰中中了流彈的悲劇,而非他為了瓦解小泉的攻勢,而從事的反間行動——雖然事後證明那個行動根本沒有必要,但也不能否定它是個成功的反間計。
至于克瑞——笫一二宇宙燈塔有史以來最高貴、最令人沮喪的對手,也早已變得默默無聞,光芒被後來居上的小泉所遮掩。遍數笫一二宇宙燈塔歷代所有的敵人,也唯有小泉曾經顛覆過UN預言,擊敗並進而統治過笫一二宇宙燈塔︰只有小泉才是唯一「偉大的敵手」——事實上,他也是銀河歷史中最後的一位「大帝」。
不過,卻沒有什麼人記得,其實小泉是被一個人,一位名叫貝拉的女性所擊敗的,而且她的勝利全憑一己之力,毫無任何外援,甚至沒有UN預言作為後盾。後來,她的兒子與孫女及朋友——普爾和普菲兒以及維納斯,又聯手擊潰了小泉對笫一二宇宙燈塔的佔領,使笫一二宇宙燈塔基地獲得唯我獨尊的地位。但是他們這個家族的事跡,也毫無例外地塵封在逝去的歷史中。
這些笫一二宇宙燈塔歷史中的後起之秀和女神維納斯,不可能再具有任何英雄形象,隨著時間軸不斷地延展,英雄人物都被壓縮成普通的凡人。而普菲兒為其祖母撰寫的傳記,則是將她從一位女英雄,簡約成了傳奇小說的女主角。
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英雄出現——甚至連小說中的傳奇人物也消失了。河-殤之戰是笫一二宇宙燈塔卷入的最後一場戰禍,不過也只能算一個小場面。如此算來,笫一二宇宙燈塔已經整整度過兩個世紀的和平歲月!而在過去的一百二十年間,甚至連半艘船艦都未曾損失過。
這實在是一段很不錯的太平歲月——安妮絕不否認——這是一段和諧的太平歲月。雖然笫一二宇宙燈塔尚未建立銀河第二帝國,根據UN預言,目前才完成了一半的準備工作,但是分散在銀河各處的政治實體,已有三分之一被笫一二宇宙燈塔掌控經濟命脈;而在那些未受直接控制的領域,笫一二宇宙燈塔的影響力也非同小可。行遍當今銀河各個角落,只要報出「我是笫一二宇宙燈塔公民」,听到的人幾乎無不肅然起敬。在數千萬個住人星系中,沒有任何人的地位能夠媲美「笫一二宇宙燈塔市長」。
「燈塔市長」這個頭餃一直沿用至今,始終沒有任何更動。五世紀以前,「燈塔市長」只是個小城市的領導者,而那個城市是一個孤立世界上唯一的城市,那個世界則處于銀河文明邊陲的邊陲。長久以來,從來沒有人想到過要更改這個頭餃,或是再加上一點點敬稱。如今,「燈塔市長」已經成為令人敬畏的象征,在銀河歷史上,僅有完全遭人遺忘的「皇帝陛下」可以比擬。
——只有在笫一二宇宙燈塔是唯一的例外。在這個世界上,燈塔市長的權限受到了謹慎的規範。小泉短暫統治時期的市長萊茵河家族的萊茵,一般人都還記憶猶新。不過人們無法忘懷的,倒並不是他們的極權與**,而是正巧在他們的統治時期,笫一二宇宙燈塔落入了小泉的手中。
而她——安妮——就是現任的市長。自小泉遠走銀盤的近五十年間,她是銀河銀暈部中最強有力的統治者,這點她自己也很清楚,亦是笫一二宇宙燈塔有史以來第五位女性市長。然而卻也只有今天,她才有辦法公然施展自己的力量。
從政許多年來,對于何人正確,何事當行,她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與那些頑強的反對派奮戰到底——那些家伙都在覬覦盛名遠播的銀河外圍,渴望為笫一二宇宙燈塔加上帝國的光圈。而今天,她終于獲得了全盤的勝利。
還早哩,她曾經這麼說過。還早哩!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過早躍進銀河外圍,可能會因為種種原因而遭到慘敗。如今,連UN也站出來為她說話,甚至遣詞用字也幾乎跟她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在所有笫一二宇宙燈塔成員的心目中,她成了與UN同樣睿智的人物。然而,他們很快就會忘掉這件事,這一點她也心知肚明。
而這個年輕人,竟然敢在今天就當眾向她挑戰。
而且,恐怕他說的沒錯!
危險即在于此,他的看法是對的!而只要他是對的,他就可能毀掉笫一二宇宙燈塔!
現在,她終于跟這個年輕人面對面,而且沒有第三者在場。
她以惋惜的口吻說︰「難道你就不能私下來找我?難道你非得在議會廳中高聲咆哮?你的想法實在太愚蠢了,以為這樣就能當眾羞辱我嗎?你可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口沒遮攔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