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覺得自己的臉漲得通紅,只好拼命控制住怒火。安妮市長是個十分迷人的女人,在迷人的女士面前,他實在不想跟她發火。
何況,她早已在權力的爭斗中鍛造成了一柄銳利的劍,弄不好就會傷到自己。她知道只要一開始便將對方弄得心神不寧,那麼這場比武在心理和氣勢上她就佔優。不過這場比武想要有個美好的結果,前提是得有觀眾和主持人在場,可是如今連一個觀眾和主持人都沒有,自然分不出勝負。算來算去,房間中也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所以丹佛故意對那番話充耳下聞,盡全力保持一副漠然的表情,仔細審視著對方。對面的那個優雅的女人穿著一身優雅的服裝——準確說,她更應該出現在社交場所,指不定自己會邀她共舞。這位市長,全銀河的外圍領袖——如果銀河外圍中還有領袖的話,當然非她莫屬——她看起來是那麼優雅迷人又不失性感,甚至很容易被人誤認為她和丹佛正在約會。
丹佛想到這里,不禁露出一個魅力十足的笑容。這個迷人的女士,竟然用「家伙」來稱呼他。不過這「家伙」一詞看起來不像羞辱,而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在安妮面前,丹佛至少有做情人的資本——一他比她年輕點,而且帥得要死。十分紳士。而且他完全明白這些。
于是他說︰「要知道,‘家伙’我把它當作情人間的昵稱;而且身為一名議員,口沒遮攔正是我的職責所在。關于第一點,我實在是無可奈何;至于第二點,我只能說非常抱歉。」
「你曉得自己闖了什麼禍嗎?別鬼頭鬼腦地站在那里,坐下來,如果可能的話,請你全神貫注,理智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將自己看透的真相說了出來。」
「你卻偏偏選這一天向我挑戰?選在我的聲望如日中天的日子?在今天我可有辦法把你趕出議會廳,再立刻逮捕你,而讓其他的議員都噤若寒蟬,沒一個敢站出來抗議。」
「議會遲早會回過神來,然後就會向你提出抗議。現在,他們可能已經在進行抗議了。你這樣迫-害我,只會使他們更加支持我的觀點。」
「誰也不會听到你講什麼。只要我認為你在繼續我行我素,我就一定會繼續把你輿-論成叛徒,將你從嚴法辦。」
「那我就必須接受審判,我總能夠等到在法庭出現的機會。」
「你別指望這一點,市長的緊急狀態處置權可是非常大的,雖然市長通常都很少動用。」
「你憑什麼宣布進入緊急狀態?」
「我自然會想出名目來,這點能耐我還有,而且我也不怕面對政治危機。別逼我,寶貝,希望我們能在此地達成一個協議。否則你就永遠別想重獲自由,你將會趕出笫一宇宙燈塔遭到軀逐,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他們彼此瞪視對方。安妮用她那迷人的藍眼楮盯著丹佛,丹佛則用黑色的眼眸回瞪著安妮。
然後丹佛問道︰「你給我準備了什麼樣子的協議?」
「啊,你感到好奇了,這樣就好多啦。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不必再一直大眼瞪小眼,我們可以像情人般深情對視----究竟是什麼?」
「你應該清楚得很,你不是一直在跟白求恩議員暗通有無,難道沒有嗎?」
「我想听你親口說一遍。你對剛剛過去的UN出現有什麼看法?」
「很好,如果這正是你想要听的——市長女士!」
「UN影像所說的未免太正確了,過了五百年還能講得那麼準,實在是太不可能了。他這一次重現,我相信,是有史以來的第八次。過去有幾次,當他的影像出現時,根本沒有任何人在場。而至少有一次,在他義子克瑞執政時期,他所講的那一番話,與當時的實際情況完全不符——不過那是在小泉崛起的時候,對不對?可是在過去七次當中,他哪一次曾經像今天這樣,一切都預測得那麼準確?」丹佛故意微微一笑,「市長寶貝,根據我們擁有的紀錄,UN從來能將現況描述得如此精確,連最小的細節也講得分毫不差。」
安妮應道︰「你的意思是說,UN的全訊影像根本就是偽造的?UN的錄影是他人最近準備的,也許這個人正是我;而UN這個角色,則是由某個演員所扮演的。」
「並非不可能,市長女士,然而這並不是我的意思。真相其實還要糟糕得多,我相信我們所看到的,的確是UN本人的錄影,而他對于當代現況的描述,也的確是在五百年前所準備的。這些,我都已經向你的手下白求恩講過,可是他卻故意跟我打啞謎,狡猾地引導我說些模稜兩可的話。那些不用大腦的笫一宇宙燈塔人,听了你們精心剪輯的錄影之後,一定就會相信我同時也支持那些迷信UN的兩種混亂態度。」
「沒錯,如果有必要的話,那個紀錄就能派上用場,好讓笫一宇宙燈塔上上下下,都認為你從未真正站在反對的立場。」
丹佛雙手一攤︰「但我明明就是如此。我們心目中的那個UN預言,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大概早在兩個世紀前,它就已經煙消雲散。這件事我已經懷疑了好幾年,而十二個小時之前,我們在穹窿中目睹的事實,恰好足以證明這一點。」
「因為UN預測得過于準確?」
「正是如此。不要笑,這正是鐵證。」
「你可以看得出來,我並沒有發笑。說下去。」
「他怎麼可能預測得那麼準兩個世紀以前,UN對當時現狀的分析就完全錯誤。那時距離笫一宇宙燈塔的建立超過了三百年,他的預測已經離譜得過分,完完全全離譜了!」
「關于這一點,議員,你自己剛才已經做過解釋,那是因為小泉的關系。小泉是一個突變異種,具有強大的精神力量,UN預言根本無法考慮到他。」
「不論考慮到了沒有,反正他就是出現了,因而使得UN預言偏離了既定的軌道。然而小泉的統治時間並不長,而且他也沒有繼承者。他去了銀盤之後,笫一宇宙燈塔很快就重新獨立,同時也拾回了昔日的霸權。問題是經過這場波折之後,UN預言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它又怎麼可能會回到正軌呢?」
安妮露出迷人的微笑。「你應該知道答案是什麼。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笫三個宇宙燈塔,歷史你總該讀過。」
「我讀過普菲兒為她祖母寫的傳記——無論如何,那是學校的指定讀物——我也看過她寫的那些小說。此外,我還讀過官方發布的‘小泉亂’始末,以及‘後小泉’時期的報告。我可不可以質疑這些文獻?」
「怎麼質疑?」
「根據公認的說法,我們這個笫一宇宙燈塔,設立的目的是保存所有的物理和天文及數字科學知識,進而繼續發揚光大。我們的一切發展都光明正大,我們的歷史依循著UN預言發展——不論我們知情與否都沒有關系。不過除了我們之外,另外還有一個笫三個宇宙燈塔,它的功能是保存並發展各種靈魂科學,其中還包括了思想控制物理性研究的數字學。而笫三個宇宙燈塔的存在必須保密,甚至連我們也不可以透露。這個笫三個宇宙燈塔,就是UN預言的微調機制,當銀河歷史的潮流偏離預定軌道時,它負責將歷史重新導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