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宇宙燈塔 銀河發光體

作者 ︰ 小麥皮膚

維納從不需要任何人肯定他的價值,他自小即了解自己與眾不同。當他年僅十歲的時候,第三宇宙燈塔的一名星探就發掘到他的心靈潛能,從此他便加入了第三宇宙燈塔的行列。

此後的歲月,維納斯在學習過程中表現得極為優異。他對數字心靈控學極度著迷,就像重力場吸引太空船一樣,數字心靈控學對他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使他身不由己地一頭栽進去。同齡學妹學姐還在學習微分方程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閱讀UN手稿的數字學入門教材。

到了十五歲那年,他考進了銀河帝國大學。銀河大學即昔日的銀暈帝國大學,如今已經正式改名。在接受入學面試時,面試委員問到他將來的志願,他以堅定的口氣答道︰「在我三十歲前成為首席發言者。」

他的目標不僅是首席發言者的寶座,對他而言,那幾乎是唾手可得的囊中物。言下之意,他真正的目標是要向時間挑戰。就連馬爾蒂尼,也是在四十歲那年才就任的。

維納斯說出這句話之後,那名面試委員立刻臉色大變。然而年輕的維納斯早已熟悉心靈控學,知道如何詮釋那個驟變的神情。他非常清楚他的檔案會被加上一條小小的注記,大意是說他是一個狂妄和自信的家伙。

嗯,這話他愛听!

維納的本意,就是要做一個狂妄和自信的家伙。

現在他二十四歲了,再過兩個月,就要慶祝二十五歲的生日。他如今已是發言者評議會的一員,想要實現自己的雄心壯志,最多還有五年時間可資利用,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成功。今天晉見現任首席發言者,就是他計劃中關鍵性的一步。為了要得到最佳結果,他曾不遺余力地勤練語言的溝通技巧。

當兩名第三宇宙燈塔發言者彼此溝通時,采用的語言與銀河其他各處完全不同。他們除了開口之外,還配合了無數迅疾的手勢,以及各種精神型樣的變化。

如果有外人在場的話,只能听到極少的語匯,甚至什麼也听不見。然而事實上,在極短暫的時間之內,他們已經交換了大量的思想訊息。至于溝通的內容,除非是對其他的發言者,否則是無法被忠實地重述。

發言者彼此之間所用的語言,優點在于效率極高,而且無比細膩生動。至于它的缺點,則是幾乎無法掩飾任何的用意。

維納很了解自己對首席發言者抱持的看法,他感覺首席發言者已經過了精神全盛期。而且根據維納的評估,首席發言者從未預測任何危機,也沒有受過危機處理訓練,萬一真有危機出現,他將缺乏當機立斷的能力。馬爾蒂爾是一個親切、和善的好好先生,而這種人卻也正是可怕的禍源。

所有的這些想法,維納都必須隱藏得很好,不但在話語、動作、面部表情中不可流露任何跡象,甚至在思想中都要深藏不露。不過,他並不知道有任何有效的方法,能夠將這些想法掩飾得天衣無縫,不讓首席發言者察覺到蛛絲馬跡。

同樣,維納也能知道首席發言者對自己的感覺。從對方那和藹可親的態度中——這相當明顯,而且誠摯得恰到好處——維納還是可以感到有點對自己賣帳與令人捉模不透的意思。因此他再將自己的精神控制收緊了些,以免顯露出任何憎惡的情緒。

首席發言者微微一笑,同時將身子緩緩靠向椅背。他並沒有把腳翹在書桌上,不過他的身體語言已經十分明確,其中融合著充滿自信的安然與私人的情誼。這些適足使維納模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產生了什麼作用。

由于首席發言者一直沒有請維納坐下,即使維納想要有些更進一步的舉動,都有些顧慮。當然,首席發言者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馬爾蒂尼終于再度開口︰「UN預言毫無意義?多麼語驚四座的看法!你最近觀察過元光體嗎,維納?」

「我經常研究,首席發言者。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也是我的一大興趣。」

「你通常是否只專注于自己負責的部分?你是否一律用微觀的觀察方式,仔細審視某些方程組與微調路徑?那樣做當然很重要,不過我一向認為,偶爾做一次整體的觀察,也會是一個絕佳的練習。一寸寸地研究元光體絕對有其必要,然而對它做一次鳥瞰,則是極具啟發性的觀察法。告訴你一句老實話,維納,我自己也有好久沒這麼做了,你願意陪我溫故而知新嗎?……」

維納不敢保持沉默太長,他一定得遵命,還必須表現得既欣然又從容,否則還不如根本就別答應。于是他答道︰「這是我的榮幸,也是一件快樂事,首席發言者。」

首席發言者按下書桌旁的一個閘柄。這種裝置在每位發言者的辦公室都有,而維納辦公室的元光體,各方面的功能都不遜于首席發言者這一台。表面上看起來,第三宇宙燈塔是個人人平等的社會,不過表面上的一切並不重要。事實上,首席發言者擁有的唯一正式特權,就是在任何場合中,他都是最先發言的一位,這在他的頭餃上,已經明顯表達出來。

閘柄按下之後,整個房間隨即陷入一片黑暗,不過幾乎在同一瞬間,黑暗便轉換成一種珍珠般的幽光。兩側的巨幅牆壁變成淡淡的乳黃色,接著越來越亮,越來越白,最後終于顯出無數列印整齊的方程式,每一行都非常細小,肉眼幾乎看不清楚。

「假如你不反對的話,」馬爾蒂尼的意思相當明顯,他根本不給對方反對的余地。「讓我們將放大率盡量縮小,以便每次能夠看到最多的內容。」

一行行整齊的方程式迅速縮小,直到每一行都變得細如發絲,在珍珠般的背景上,形成了無數模糊的黑色曲線。

馬爾蒂尼將手挪到座椅扶手,按了一下控制板的某個按鍵。「讓我們回到起點,回到UN的時代,然後調成緩緩向前推進的模式。我們僅開一個視窗,每一次只看十年的發展,這樣能給人一種靜觀歷史推栘的奇妙感覺,而不會因為細微末節分神。不曉得你以前有沒有試過?」

「從未真正這樣做過,首席發言者。」

「你應該試試的,這是一種非常精采的感受。注意看,起點處的黑色紋路十分稀疏,因為在最初的幾十年間,幾乎沒有機會出現其他可能。然而,隨著時間的演進,分支點以指數式的速率增加。每當選定一個特殊分支後,其他大多數分支的發展就會被取消,倘若不這樣做,整個畫面很快就會變得無法處理。當然,在處理未來的發展時,我們必須謹慎選擇應當取消的分支。」

「我知道,首席發言者。」維納的回答帶著一絲不客氣的語調,他實在無法完全掩飾。

不過馬爾蒂尼沒有任何反應,他逕自說下去︰「注意那些紅色符號形成的曲線,它們的圖樣似乎具有某種規律。照理說,它們顯然應該隨機出現。發言者在獲得發言權之前,必須對原始的UN預言做一點補充,這些紅線就是補充的內容。要預測哪里比較容易補充,或是發言者由于個人的興趣和能力,會傾向于選擇哪一部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長久以來我卻一直懷疑,‘UN黑線’與‘發言者紅線’的混合體,其圖樣變化遵循著某種嚴格的規律,這種變化與時間有很重大的關聯,與其他因素則幾乎無關。」

維納仔細盯著牆上的畫面,隨著「時間」一年一年地流逝,黑線與紅線交織成越來越復雜的圖樣,看久了幾乎讓人昏昏欲睡。當然,圖樣本身一點意義也沒有,重要的是符號所象征的歷史發展。

此時,各處出現了一些明亮的藍線,範圍逐漸擴大,進而生出許多分支,變得越來越顯眼,接著又開始匯聚在一起,最後盡數沒入黑線或紅線中。

馬爾蒂尼說︰「偏逸藍線——」兩人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嫌惡的情緒,充塞在彼此之間。「我們注意跟蹤它的發展,最後就會來到‘偏逸世紀’。」

他們果然看到了,甚至能精確指出「小泉暴亂」何時驟然震撼整個銀河。在那個歷史時刻,元光體射出的藍色線條突然加速繁衍,幾乎暴漲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隨著藍線繼續不斷開枝散葉,藍色的光芒也越來越強,直到整個房間似乎都變成藍色,整幅牆壁也都遭到藍線的污染。

藍線達到猖獗的極限,隨即又開始消退,慢慢匯聚在一起,變得越來越稀疏。又過了一個世紀之後,才終于消失殆盡。藍線消失的那一點,顯然就是普菲兒的心血結晶所在,從此,謝頓計劃又恢復了黑線與紅線的構圖。

繼續前進,繼續前進……

「這里就是現在的情況。」馬爾蒂尼以輕松的口吻說。

繼續向前,繼續向前……

然後所有的線條全部匯集一處,像是一個緊密的黑色繩結,其間還裝飾著少許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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