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見媽媽疑慮生
劉柳在殯儀館門前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爸爸媽媽才到，當她看到他們走下出租車的時候，她立即跑上前，想抱住媽媽大哭一場。可是面對這氣質高雅的漂亮女人她怯步了。
爸爸從車里攙扶出來的這個陌生的女人，穿著一身紫紅色的質地考究的裙式大衣，因為系著寬寬的腰帶而顯得腰非常細。油光 亮的同一顏色的高跟長靴，讓那本來不矮的身材顯得更加頎長阿娜多姿。那白如凝脂的漂亮臉蛋，在棕紅色的長長大波浪鬈發的映襯下，更顯得晶瑩剔透。彎彎的細眉下是一雙長長的、眼角上翹的丹鳳眼，唇紅齒白讓這幅工筆畫式的美人完美無缺，令人賞心悅目。
劉柳因為看到這似乎可望不可及的美女而愣神，爸爸走到她的跟前，拉了她一把︰「小柳，這是你的媽媽。」劉柳怯生生地走到美女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媽媽，您好！」然後伸出手來想和媽媽握手。美女媽媽不情願地伸出帶著紫色絲光手套的手，和劉柳輕輕握了一下。「真快，小柳長這麼大了。」她的聲音極其甜美，有點裝腔作勢的味道，听了不太舒服。
他們走進殯儀館，在工作人員帶領下到了停尸房。劉浩天看到母親僵硬的尸體淚如雨下，劉柳再次痛哭流涕。美女媽媽用雪白的手帕捂著鼻子，眼里也閃著淚花。
劉柳哭得有些兩腿發軟，她想撲在媽媽懷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可是看到媽媽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時，她極力控制自己，沒有撲過去。
劉柳眼看著工作人員把女乃女乃的遺體向火化爐推去，她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想阻攔火化工把女乃女乃的遺體推進火化爐。爸爸把劉柳拉過來，摟在懷里，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瞬間有形尸體化成無形的骨灰。過度悲痛，使劉柳處在麻木狀態。她幾乎在毫無知覺地狀態下，一捧一捧地往紅口袋里裝著骨灰。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兩只眼楮哭得紅紅的、腫腫的。爸爸眼里也噙著淚花。可是漂亮媽媽卻站在旁邊無動于衷。劉柳看她一眼，頓時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在心里罵了一句︰「鐵石心腸，禽獸不如。」這瞬間的仇恨使劉柳產生一種怪異的想法︰她不是我媽，我不可能有這樣沒有人的情感的壞媽媽。她站起來，幫助爸爸把骨灰裝入骨灰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想︰我不可能管你叫媽媽的。
一切處理完畢之後，已經到中午了，爸爸說︰「我們找個飯店去吃飯吧。」劉柳說︰「我來時看到前面有一個小飯店，我們去那里吧。」
漂亮媽媽用鼻子哼了一聲，十分不滿地看了劉柳一眼，鄙視地說了一句︰「小飯店？」轉過臉對劉浩天說︰「阿天，趕快打的走吧！我餓了。告訴你，我可吃不好東北菜，上西餐廳吧！要不去吃巴西烤肉？海鮮館也行。」
在出租車上，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司機打听哪家酒樓高檔。引起劉柳的強烈反感。她現在徹底懷疑這個缺乏人的正常情感的女人，她一定不是自己的親媽了。
在司機的建議下，三口人走進西餐廳，劉柳長這麼大從來沒到過這樣的地方，懵懵懂懂。爸爸看到女兒的尷尬，低聲告訴劉柳餐巾的放置方法、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漂亮媽媽有點不耐煩了，對劉浩天大聲呵斥︰「行了！行了！別磨嘰了，快快點菜吧！我餓壞了。」
劉浩天喪母之痛使他無心點菜，看了一會兒菜譜，遞給妻子︰「柳葉，你喜歡吃什麼自己點吧！」
柳葉拿過菜譜，一下子點了好幾個菜，有潮菜白玉干貝、紅燴牛腩、蒜香蜜汁烤雞翅、西班牙海鮮飯、培根披薩、女乃油南瓜羹、紅棗杏仁煲雞湯。劉浩天說︰「吃不了那麼多，不要再點了。」
柳葉當時就顯出極不滿意的樣子，氣哼哼地說︰「吝嗇鬼！」劉浩天不再吱聲了。劉柳一下子明白了，爸爸得的是妻管炎。
這頓飯吃得非常不愉快，劉柳從沒吃過西餐，不知應該吃什麼？應該怎麼吃？尤其是她還沒有從悲痛中掙扎出來，所以只象征性吃了幾口培根披薩，喝了幾口雞湯。劉浩天也沒心思吃，滿臉陰郁，心事重重，拿著刀叉不動手。
柳葉拋來責備的目光，劉浩天還是陷入沉思之中。只有柳葉旁若無人地、優雅地品嘗著滿桌子的美味。等她吃完，一家三口才走出西餐廳。劉柳不斷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有的還沒有動過，原封不動地扔在那里。劉柳非常心痛，這500多元的精美食品，就這樣被扔掉，真是太可惜了。這一頓西餐的花銷差不多是自己在學校一個月的伙食費。
吃完飯，三口人打車回家，當劉柳打開門的一剎那，她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女乃女乃，我回來了！」媽媽瞪了她一眼，爸爸心疼地牽著她的手，走進屋。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型住宅，屋里窗明幾淨，屋里的東西一塵不染，可見劉女乃女乃是位干淨利索的老人。小小的廳里只放著一個長沙發和一台電視。
臥室里並排放著兩張單人床，上面的被褥疊得整整齊，床單都是淺顏色的，洗得干干淨淨。兩床之間是一張寫字台，桌上玻璃版下面是劉柳各個年齡段的照片。桌上有一個小書架，放著劉柳的各科的參考書。桌上還有劉柳的學習用品，和一台電話。劉柳進屋以後，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呆呆地望著牆上和女乃女乃的大照片。甜美的小劉柳依偎在慈祥的老女乃女乃身旁，老女乃女乃的一支大手緊緊地摟著小孫女。這樣的日子不會再現了，劉柳睹物思人，眼淚又流了出來。
爸爸看了心里很難過，他不斷地安慰劉柳。然而媽媽卻一臉冷漠的表情，不斷地翻著書櫃和寫字台的抽屜。
劉浩天問︰「你找什麼？」柳葉說︰「我找找老太太的存折。」
劉柳非常不滿意媽媽的舉動，她想︰「我女乃女乃的尸骨未寒，她就來翻存折，的確太過分了。」她站起來，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從上面的隔板上取出一個小鐵盒，打開把一個活期存折和一個死期存單遞給媽媽說︰「密碼是我女乃女乃的生日︰400525。」
柳葉打開仔細翻著︰「這老太太是個月光族哇，2700元，月月光啊？這死期的只有15000元。」她把活期的交個劉柳，「這個月你女乃女乃的工資還沒發，發的時候你把它取出來。這個死期的我就拿走了，你住校，經常不在家，放在家里不安全。」說著把存單放到她那精致的小背包里。
劉柳從見到這個漂亮的媽媽開始，就對她沒有好印象，傲慢、冷漠、無情、貪婪……劉柳非常失望，她本來渴望見到媽媽。她認為女乃女乃去世後爸爸媽媽會把她接到南方，和他們一起生活，可是就這樣的一個媽媽怎麼可能和她處好關系呢？劉柳的心不再平靜了。
這時媽媽說︰「劉柳，你今年都17歲了，是個大孩子了。現在女乃女乃不在了，你從現在起必須學會自力更生、獨立生活。我經常到各地演出，有時還出國；你爸爸全國各地有12個分公司，整天飛來飛去，連我都很難見到他的影，所以更不能管你。在你上大學前，這個房子我們暫時不處理，等你有了固定工作，我們再考慮這個問題。總而言之，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學會自己洗衣做飯、料理家務、買米買菜……我和你爸爸離你遠，你不能依賴我們。」劉柳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因為媽媽這一番活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他們不可能把她帶走，自己成為名符其實的有父母的孤兒。
爸爸看到劉柳的這可憐的樣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說︰「小柳，不是爸爸媽媽不管你，的確困難太多，鞭長莫及。爸爸每月給你寄來2000元，除了交伙食費的也夠零用了，如果有什麼特殊開銷，你給爸爸打電話，爸爸一定給你寄來。」
劉柳忍不住問道︰「那寒暑假我咋辦？」媽媽說︰「你就自己在這過吧，還有一年半就考大學了，就不要來回折騰了，勞民傷財。自己在家好好復習。爭取考上一個好大學。」劉柳繼續問︰「春節我也不去嗎？」「春節我們事更多，就更不能管你了。」媽媽斬釘截鐵地回答，劉柳的心徹底涼了。她想既然這樣也好，省得因為天長日久看不慣媽媽的舉止言行發生矛盾。
劉柳判斷柳葉絕對不是她的親媽，親媽絕對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獨生女。她仔仔細細分析了自己和媽媽的異同，從長相到身材，從性格到品德自己沒有一處和媽媽一樣。如果說是抱養的吧？又和爸爸有很多相似之處。女乃女乃又是那樣疼愛自己。那自己一定是爸爸的女兒而不是媽媽的女兒了。可是听女乃女乃說爸爸媽媽是在1992年結婚，而自己是1995年生人。所以可以斷定柳葉絕對不是自己的後媽。那她為什麼和自己的親生女兒沒有一點感情呢？劉柳終于想明白了，自己一定是爸爸和情人的私生女。想到這里，劉柳突然又站在媽媽的立場上，覺得爸爸不好，不忠于媽媽。反而又覺得媽媽很可憐。
想過來想過去，自己終于想通了，不管是不是親生母親，自己一定要對她好，使她感到有個好女兒在疼她、愛她。
劉柳畢竟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她在女乃女乃的精心教育和培養下，有很多優秀品德，寬以待人是她的本色，雖然今天一見面媽媽就給她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感覺，可是她反而責備自己小心眼，不懂事。想到這里，她突然對媽媽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好感，她站起來，拽住媽媽的胳膊說︰「媽，今天晚上您和我爸在這屋睡，我到廳里睡沙發。」
媽媽說︰「不用了，我不習慣住在這樣簡陋的屋子里，連個洗澡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去住賓館。」爸爸說︰「你媽每天都有個洗澡的習慣，今晚你自己在家吧。一會兒整理好你女乃女乃的東西，我們就走。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回學校了，在家住一夜，明天去上學。我和你媽媽明天到你女乃女乃學校、再到交通隊辦理一下有關手續。把你女乃女乃的問題都處理完了我們再回去，我想大概也得三四天。就不耽誤你學習了。明天一早我過來送你上學校，再見見你的老師。」
爸爸媽媽走了，劉柳覺得這屋里空蕩湯的，沒有溫暖，沒有生氣，她第一次自己在家，產生一種無可名狀的恐懼感，總覺得女乃女乃就在自己的身邊，不敢閉眼楮，一閉眼楮女乃女乃那滿身是血的遺體就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一夜噩夢不斷。哭紅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