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983）難以接受的母愛
我因為爺爺女乃女乃的突然去世，精神上扛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而病倒了。在我住院期間，那個神秘的女人突然來訪，而徹底激怒了我。因為我在回來之前，就認定是她到過大山鄉，並且毒死了我的爺爺，也是因為她那不明不白的五萬元，女乃女乃含冤服毒，我恨死她了。我怎麼也想不出來，她為什麼像魔鬼一樣纏著我不放？為什麼要對爺爺下毒手？
看到她，我簡直要被她氣瘋了。我打她、撓她、咬她都不解恨。可是她卻像個傻子似的，不知道躲，也不知道反抗。她的臉被我撓得一條條的血印，她的手被我咬得鮮血直流。她還是抱著我不放，苦苦哀求︰「孩子，好孩子，听話，你要冷靜下來，听我慢慢解釋。」
我高聲喊叫︰「我能冷靜得了嗎？你為什麼要毒死我的爺爺？你為什麼要用那五萬元臭錢買去了我女乃女乃的命？你解釋呀！你說呀！你怎麼癟茄子呢？」
因為我是聲嘶力竭地高喊，病房外面擠滿了人。護士大夫都紛紛跑過來。那可恨的女人仍抱著我不放，淚流滿面地央求大夫︰「大夫，我求求您了，這孩子精神受了刺激，你們救救她吧！求你們了。」
大夫讓護士把她勸走，給她包扎傷口，我還在不停地喊，她仍在苦苦哀求︰「求求你們，不要讓這麼多的煩腦和痛苦再折磨她了，她太可憐了！你們想想辦法吧！」
我听了以後更加氣憤，我仍然在高喊︰「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害死了我的爺爺，氣死了我的女乃女乃，我和你不共戴天！這筆帳，我是一定要和你清算的。」
護士給我打了鎮靜劑，醫生又耐心地開導我，我才使自己慢慢平靜下來。漸漸地睡著了。
可是在不知不知不覺中，我突然被人推醒。我睜開眼楮看到錢美姝怒氣沖沖地站在我的床前。她看到我醒了，一把把我揪起來，狠狠地抽了我一耳光，她破口大罵︰「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山里丫頭，你以為你是誰呀？敢對我媽下毒手！，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蠢貨！她給你買禮服、買首飾，她還給你家錢。你恩將仇報，把她打得滿臉是血！你這個不識抬舉的死丫頭，你死去吧！
她把我打得莫名其妙，我說︰「你是誰？你憑什麼打我？」「我是來給我媽報仇的，今天你有能干，你下床，咱倆較量較量，看看誰是孬種？」我急眼了，跳到地下準備和她拼了。
這時護士大夫又都跑進來，把我們倆拉開。錢美姝站在門口，還是大喊大嚷︰「我告訴你！呂岫岩，從今以後我讓我媽和你一刀兩斷，一了百了。你既然這樣對待你的親媽，我就一定不讓她認你這個人味不懂的女兒！我那糊涂的媽讓我管你叫姐，我又不是腦殘，我到死了那天，也不會叫你一聲姐的！」
錢美姝這一番話，像來了一股強大的氣流把我拍在地上，我眼前一黑，眼楮里直冒金星，頭哄的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啊！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底一旦揭開，我卻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從我記事那天起，我就不知媽媽這個詞的意思，我不知我有媽媽。爸爸從來也沒當我提起過她。我長大以後，听到鄉鄰們夸我長的美，夸我會唱歌，女乃女乃有時說一句︰「像她媽。」女乃女乃有時也說兩句我媽媽是為了躲避集體戶的勞動才和我爹結婚的。關于我的名字，我曾經听爸爸告訴過我︰「你的名字是你姥爺給起的。」僅此而已，此外媽媽在我的腦海里並沒有完整的立體的形象。我只知道我是個沒媽的孩子，是女乃女乃和爸爸把我帶大的。
誰想到我來到這個世上之後的第22年，突然冒出來個媽媽，還是從外國回來的。可是她是我家的克星，自從她的出現，爺爺女乃女乃相繼去世，每件事都與她有關，當然我絕對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媽媽，她只生我，沒養我，又奪走了我的兩位親人。我恨死她了，她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敵人。
醫院我沒臉再住下去了，我鬧完了錢美姝又來鬧，鬧得整個住院不得安寧。我必須出院。
有一天，我躺在床上休息，突然姜猛把錢美姝的媽媽領來了。我忽的一下子坐了起來，剛想把她攆走，可是看在姜猛的面子上我極力壓住火，把話咽回去了。
她可憐巴巴地說︰「孩子，听說你沒好病就出院了，我非常不放心，過來看看你。」我忍不住冒出來一句︰「我的好壞與你這位貴婦人，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不要假裝慈悲。」
她絲毫也沒表現出對我冷言冷語的反感，而且極有耐心地說︰「小岩，你現在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也沒必要瞞你了，我就是你的親媽呀！」
我一陣冷笑，嘲諷地說︰「好一個親媽！在女兒嗷嗷待哺的時候，扔下女兒遠走高飛，這難道是親媽做得出來的嗎？當女兒被狼狗咬得血肉模糊，拼死逃命的時候，你這個親媽在哪兒？怎麼不出來打跑狗救回女兒。當我光著腳丫爬山上學的時候，你這個親媽為什麼不給我做一雙鞋穿？當我被賣給傻子當媳婦兒時，你又在哪？當我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我為什麼听不到你這個親媽一句安慰話。你說句良心話，世界上有你這樣的親媽嗎？」
我這血淚的控訴已經使她泣不成聲了，可是我對她沒有一點惻隱之心，還在用尖刻的語言繼續挖苦她、諷刺她、刺激她。
她說︰「這些都是媽媽的錯，現在我要用最大的代價來補償。」「你這位貴婦人，除了錢以外你現在還有什麼？你以為你有錢就什麼都能買回來嗎？我爸爸為你憂憤而死；我爺爺是喝了你給的娃哈哈果女乃後，就突然死亡的；我女乃女乃因為不敢說出你給她錢的真相自殺身亡。你不是有錢嗎？你能買回這三條人命嗎？」
「小岩，有些事是你誤會了，那次我們在一起時，你和我說你爺爺得腦血栓，吃飯很困難，吃點干的東西就嗆，我就給他買了娃哈哈果女乃，因為那有營養，誰知道怎麼會出現那麼大的意外。也許」還沒等她說完我就搶著說︰「也許什麼？難道是我女乃女乃害死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因為你爺爺吞咽有困難，所以在進食時很容易嗆到氣管里，出現特殊情況。還有我給你女乃女乃那錢，她說什麼也不要，她害怕我把你帶走，所以她央求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你知道我是你的親媽，她說，你一旦知道了，就會跟我走，她離不開你。」
我絲毫沒被她打動，我對她的反感越來越強烈。我突然想起那五萬元錢。從箱子里拿出來，遞給她說︰「這五萬元一分都不少。這錢我說什麼不能要，我女乃女乃就是為了隱瞞這錢的來源真相而死，所以我絕對不能花這用女乃女乃的命換來的錢。」無論她說什麼，這五萬元我是堅決沒要。
她這次登門拜訪，我是一句好話都沒給她，待了一會，我下逐客令了，她不得不走。
姜猛把她送出之後，又返回來了，沒想到姜猛是來替她當說客的。
姜猛和我關系始終不錯，是他收留了我，才使我有了今天。我們在一起也能做到無話不談。可是當他談起錢美姝的媽媽時，明顯是為她辯護。我幾次想和他爭辯，但是考慮到我和他的朋友加恩人的關系，也就耐著性子，听他說。
他說︰「上次錢美姝回國，拿回去一張全家福照片，夏阿姨看到你的像，說你和她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她詳詳細細地打听你怎麼會和錢家人一起照相？錢美姝告訴她那個女孩是她爸爸的干女兒，是歌舞廳的紅歌手，叫呂岫岩，是從HEI省大山里來的野丫頭。夏阿姨懷疑你是她的女兒，于是她讓美姝陪她一起回來找你。她來到歌舞廳，看到海報上你的藝術照和舞台照片，又查了員工登記表後，她認定你一定是她的孩子，絕對沒有錯。于是她就把從國外帶回的禮服和首飾送到歌舞廳交給陳經理轉給你。她是按著美姝的身材大小定做的。因為錢美姝說，你倆身高和胖瘦完全一樣。夏姨看過你的演出之後，進一步肯定你就是她的女兒，就買了好多東西去你家，還給你女乃女乃留下五萬元錢。」
我問他︰「為什麼要給我女乃女乃那麼多錢？」「她說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總之她是非常愛你的。這是偉大的無私的真摯的母愛。」我又問︰「你不要美化她了，這些情況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說︰「你把她打了以後，美姝不饒不依，要找你來拼命。夏夢梅阿姨來找我，讓我告訴你有個思想準備。並且希望我把真相告訴你，讓你不要對她誤解。另外她和我談這些的原因是為了讓我了解她的苦衷，幫幫她說服美姝不要跟你過不去。她的確很可憐，本來想回來認女兒，結果還鬧出這麼多的事。」
我雖然對他講的這些半信半疑，可是不管怎樣我是不能認這個媽的。我小的時候，她狠心把我扔到大山鄉，遠走高飛。再說即使她給我女乃女乃錢真是為了我，那爺爺的突然去世也與她有關系。盡管我沒有和姜猛爭論，可是卻改變不了對她的印象，也解不開我心中的幾個疑團。
不管怎麼說我既然知道了她回國的唯一目的是為了找我，我就不能讓她的願望得逞。
我考慮對付她有以下幾種辦法。
1、到公安局報案，讓他們追查我爺爺是不是她毒死的。可是又一想爺爺已經埋葬了，難道我任人家把爺爺挖出來剖月復驗尸嗎？俗話說入土為安，難道我這個孫女就這麼大逆不道，讓爺爺死後也不得安寧嗎？再說我什麼證據都沒有了，就是報案，也是瞎折騰。所以這個辦法我自己就否了。
2、面對面直接和她真槍實彈對著干，揭露她的陰謀詭計和害人罪行。仔細想想這條也不行。我手中沒有一條她犯罪的證據。
3、三十六計走為上，我想方設法躲著她讓她看不到我的影。咳！往哪躲呢？我離開歌舞廳怎麼活呢？我到哪去住呢？
我再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對付她了。
晚上我實在難以入睡，反反復復琢磨這些事，越想越苦惱，越想越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以前看書，說遇到想不開的事要換位思考，就是你把我當成你，把你當成我，這樣就換了位，再思考一下子
換位思考的實質,就是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即想人所想,理解至上。人與人之間不能少不了諒解,諒解是理解的一個方面,也是一種寬容.如果我們能深入體察對方的內心世界,或許能達成諒解。諒解是一種愛護,一種體貼,一種寬容,一種理解!
換位思考是人對人的一種心理體驗過程.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是達成理解不可缺少的心理機制.它客觀上要求我們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如情感體驗,思維方式等與對方聯系起來,站在對方的立場上體驗和思考問題,從而與對方在情感上得到溝通,為增進理解奠定基礎.它即是一種理解,也是一種關愛。
在這種理論指導之下，為了把自己從極度的困惑中解月兌出來，我開始使用了換位思考了。假如我生活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是個嬌生慣養的上海姑娘，到那荒涼、貧窮的山里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干活，的確受不了，所以她才選擇和我爸爸結婚。結婚後生完孩子，她卻在知識青年返城的大潮中，被激流卷走了，這雖然是她的錯，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22年後她知道了女兒的下落，遠隔重洋，萬里迢迢回國尋女，這的確是血濃于水。她千方百計地要彌補她在這漫長的歲月里拋棄我的缺憾，企圖用真情撫平我的創傷，用重金補償欠我的母愛。想到這里我又覺得她雖然可恨，但是卻很可憐也很可悲。說明她對我還是有割舍不了母女深情。
在我打她、撓她、咬她的時候，她不但不躲，反而抱住我不放，並且懇求醫生救救我，這的確是發自內心的母愛。因為她愛我，才會這樣忍氣吞聲。想到這些，我心又軟了。我真不知應該怎樣對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