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錫雲出國一星期,思虞每天從早到晚盯著手機屏幕,期待他的電話,卻每次都在失望中輾轉入睡。
他不僅沒打電話給她,就連一條簡短的哪怕只有寥寥幾語的問候短信都不曾發過一條。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被他這樣冷落過。
以前就算是他遠在美國,她也依舊可以每天枕著他的一聲‘晚安,寶貝’入睡,又在他溫柔的‘起床了,寶貝’中醒來。
這次,他是真的把她漠視得很徹底。
膝蓋上的傷已經好到只留淡粉色的痕跡,她換了條過膝的米白色小洋裙,在試衣鏡里轉了個圈,視線觸及明顯寬松了的腰身,這才發覺自己這短短半個多月竟然瘦了這麼多。
手機響起,她轉開視線,看了眼來電顯示後也不接,徑直離開/房間下樓。
母親午休還沒醒來,她寫了張字條貼在父母臥室門口,告訴她自己外出一會,免得她上樓看不到自己又要擔心。
室外太陽毒辣,她從置物箱里拿了把遮陽傘,卻還是抵擋不住正午時分的強烈日光照射,沒一會便感覺渾身像是被一團烈火籠罩住般,熱得讓人難以忍受。
「思虞。」
輕柔的女聲傳來。
思虞略一怔,傾了傾傘柄循聲望去——自家大門前,寒微身著一襲無袖湖水綠紗裙站在太陽底下,一手擋在額前,半眯著眸看她。
因為陽光太刺眼,思虞看不真切她臉上的表情,但從她喊自己的語氣中隱約察覺出她的小心翼翼。
她快步走過去,將傘往寒微那邊移過去一大半︰「不是約好了去原岸咖啡廳等嗎?你怎麼直接來我家等了?」
寒微牽牽嘴角,神情有些不自在的回她︰「我們以前都是一塊結伴去的,所以我來你家等你,希望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要好。」
思虞楞了楞,卻沒說什麼。
那件事寒微並沒有錯,她自然不會遷怒于寒微。
只是寒家父母現在恨不能吃她的肉,大概這輩子都不想見到她這個人听到她的名字,當然也不會允許自家女兒再和她來往。
那天在醫院聞珊連自己的女兒都打,如果她知道自家女兒仍在和害她兒子的‘罪魁禍首’來往,肯定不會輕饒。
「思虞,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寒微忽然問。
思虞敷衍的笑笑,「你也瘦了。」頓了頓,「你哥現在怎麼樣了?」
寒微神色一黯,「他的左眼已經無法恢復視力,只有微弱的光感。至于以後還能不能站起來,醫生的說法是很不樂觀,就看以後做復健能不能恢復一些。」
思虞招手攔下一輛空車,兩人前後坐進去後良久她才又問︰「你恨我嗎?」
寒微一楞,「恨你什麼?」
思虞轉頭看向窗外,「是我讓你哥哥變成那樣,你心里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怪我?」
「那又不是你的錯,你只是正當防衛,要怪也是怪我哥咎由自取。」
思虞皺眉,不知道怎麼的寒微這番明顯是為她打抱不平的話她听了卻感覺有些不舒服。
但又說不出不舒服在哪,總之就是怪怪的。
她和寒微認識這麼多年,在她印象里寒微一直是個直爽而仗義又性格開朗的女孩,只是這次她未免仗義過頭了,畢竟失明又癱瘓的那個人是她親哥哥。
車子停下,兩人選了個靠窗的角落各自點了飲料和糕點。
「思虞,錫雲哥那天在醫院看都沒看我一眼,他是不是恨所有寒家人,包括我?」
寒微的聲音將思虞游離的思緒拉回。
斂去其他心事,她望向對面一臉擔憂的好友,搖頭說︰「他不是那種分不清是非的人,你別多想。」
「可是他——」寒微的話被自己包里傳出的手機鈴聲打斷。
思虞見她臉色一變,慌忙去掏手機,猜想是她母親打給她的。
果然寒微一看來電顯示就沖思虞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接听電話。
思虞听不到聞珊在電話那端說了什麼,只看到寒微的臉色越來越白,口里也只是發出‘嗯’‘哦’這樣的單音節,直到她掛了電話,思虞也沒听她說過別的。
「思虞,我要回醫院了,我媽說我哥吞了湯匙要自殺,我……」她越說越慌,起身時還打翻了面前的咖啡,弄了自己一身。
這已經是思虞第三次听說寒轍要自殺了,像他那樣高傲愛面子勝過性命的男人,大概是無法接受自己變成又瞎又殘的廢物,所以寧願死了一了百了吧?
其實,她對寒轍多少是有些內疚的。
雖然他曾試圖侵犯她,但她也沒想過要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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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微離開後,思虞獨自在咖啡廳里坐了許久。
直到太陽西下,她才起身離開,而桌面上的咖啡和糕點半點未動。
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路,路過一家新開的餐廳時被顏色絢麗的外牆吸引,下意識多看了兩眼,沒想到一看就定住挪不開視線了。
兩個初中生模樣的
小女孩從她身邊路過,見她雕像般站著不動,視線卻緊盯著某一處,好奇的望去一眼,其中一個一下驚呼︰「哇!好帥的男人!」
「對哦,難怪這個姐姐會看呆。」另一個附和。
思虞仿若未聞,視線完全不受干擾的隔著大片的玻璃窗望著餐廳靠窗的位置坐著的那個熟悉的男人。
他看起來精神不錯,俊挺的容顏意氣風發,舉手投足矜貴優雅,連抽紙巾擦拭嘴角的動作都那麼好看,微笑的時候有多迷人就不用說了。
思虞望著他,一顆心沉入谷底。
他說他去國外幾天,一去就是一個多星期,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是壓根就沒離開A市,還是提前回來了卻為了躲她而假裝仍在國外?
目光呆滯的望了眼他對面完全看不到臉卻身形婀娜端莊的女人,她並不是那晚被他稱做女朋友的琵琶女,那麼又是誰?
他到底有多少個女人?
心口忽然痛得厲害。
她深呼吸,抬手按住胸口跌跌撞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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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道多久,夜色完全暗下來,雙腿已經抗議地每走一步就痛一下。
她停下來,狼狽的蹲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她在他眼里一定恐怖如蛇蠍,所以他才唯恐避之不及,連見都不願見她。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搗住臉,眼眶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蓄滿了的淚水無法承載的滾落而下。
「思虞?」
夾雜一絲不確定的好听男聲傳來。
她楞了下,抬起濕漉漉的小臉,茫然望著那張自車窗口探出來的清雋俊容,嘴唇張了張,卻發不出聲。
顧筠堯微擰眉,下了車走來。
他沒問她怎麼會一個人蹲在這里哭,這種事情,她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的時候問了反倒會讓她難堪。
扶她起來繞到副駕那邊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他把車開去朝歌。
車子停下來時,思虞失控的情緒冷靜下來,只是眼楮仍是紅紅的,一看就知道狠狠哭過。
顧筠堯帶她去自己在朝歌的休息室。
「浴室有嶄新的洗漱用具,你可以洗把臉,我叫些吃的東西上來。」
顧筠堯邊說邊拿起茶幾上的話筒。
思虞環住自己窩在沙發上,听他打電話點了幾道菜名,忽地開口︰「叫瓶酒吧?」
顧筠堯微傾一下眉,點頭。
思虞去浴室洗漱出來,飯菜等所需的東西已經送上來。
顧筠堯打開一瓶香檳分別給各自面前的郁金香型高腳杯里注入三分之二,思虞坐下,還沒等顧筠堯開口,她便端起自己那杯香檳仰頭就口氣搬空。
顧筠堯啞然,在思虞把空杯遞來時開口︰「這種香檳的後勁不小,像你這樣,很快就會醉。」
思虞微歪著頭看他,一臉的無所謂︰「我就是要喝醉,越醉得快越好。」
顧筠堯沒繼續給她倒酒,而是舀了一小碗女乃白色的女乃油魚湯遞過去︰「先喝些湯,這樣就算喝醉胃里也不會那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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