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端了湯藥過來,慕容子淵伸手去扶她,她驀然將臉轉向床內側,手指著門外,淡淡道︰「出去。」
此言一出,屋內的氣氛便有些尷尬。
離慕容子淵與書顏最近的碧荷只覺得手中湯碗燙得炙人,之前明明已經試過溫度了的。而剛從門外進來的林啟與程然硬是收住了腳步,立在那里再不敢過來。
靜玉一個勁地扯慕容子祺的衣服,朝他猛使眼色。
慕容子祺輕咳了兩聲道︰「那個,一夜未合眼,現在確實有些困了,六嫂體恤,那我們先出去了。」
「是是,六嫂嫂,你好好休息,我們這就回房睡覺。」靜玉也裝作困得不行的樣子,還打了個哈欠。
「小姐,我想起來你的衣服還沒洗,這就去。」碧荷忙亂地將藥碗往慕容子淵手里一塞,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
「站住,誰讓你們走了。」書顏面無表情地回過頭,「我說的是你們麼?」
「那……」靜玉飛快地瞟了眼慕容子淵,很是為難。
幾人站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覺得這屋里的戰火馬上要波及到他們身上。
慕容子淵卻是不理會這些,只是將藥碗放到旁邊的小幾上,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將她扶起,又取過軟枕墊在她身後,動作極為輕柔。
書顏也不掙扎,掙也掙不過,強忍著小月復一陣接一陣的鈍痛,冷笑道,「王爺什麼時候也懂得裝聾作啞了?雖說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但王爺這樣的態度也未免太讓人寒心。」
慕容子淵抿著唇,恍若未聞,取過藥碗遞到她嘴邊,淡淡道,「喝藥。」
她冷哼一聲,側過臉去,也淡淡道,「出去。」
「你喝了我就出去。」他退了一步。
「你出去了我就喝藥。」她卻進了一步。
「喝了再出去。」
「出去了再喝。」
……
兩人僵持不下,離床最近的碧荷一臉苦相,瞅著靜玉的眼神全是懇求,巴望著能快些將她帶離苦海。
靜玉看了眼當前的形勢,伸出兩指朝她做了個偷偷溜走的手勢,便扯著慕容子祺惦著腳步往外走。
「回來。」書顏也不拿眼看,只是輕輕一聲。
現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去惹這位傷員,三人只得站在原地,也不敢去看慕容子淵,只求稍後莫要做那個出氣筒就行。
慕容子淵卻是頭也不回,凝著書顏冷聲道︰「都出去。」
三人一怔之後隨即如蒙大赦,招呼也不敢打就快步出了門,而林啟與程然早已守在門外。
「喝藥。」慕容子淵又往她嘴邊遞了過去。
她心里苦味翻騰,不想就此在他面前服軟,一掌就拍了過去,碗里的藥頓時灑去一半。
褐色的藥汁弄髒了大片被褥,也潑濺在他的手上,衣袖上,她見他白皙漂亮的手變得髒污不堪,一瞬間心中的苦味去了不少。
她挑釁地看著他,心里甚是痛快。
他眸色一沉,大掌摁住她的雙手,便將那藥碗就著她的唇倒了進去。
她緊咬著牙關,雙唇亦是緊閉著,眼楮倔強地側睨著他,直到一碗藥盡數傾倒在身上,被褥上,她才昂起頭露出一絲輕嘲的笑意。
藥的溫度剛好,但順著脖子流進去的滋味卻是不好受,那又如何,她就是不想順了他的意。
「很好。」慕容子淵冷笑一聲,一把將空碗扔擲出去,正中牆壁。
脆響之下碎瓷飛濺,他放開她的手騰地站起身,走到桌邊又拿起一只碗。
「我就知道你會如此,早就命人備下一碗,你若不肯喝,我便讓他們一直煎,直到你喝下為止。」
「就算你煎上一百帖藥,我不喝你又能奈我何?」她嗤笑。
「奈你何?」他擎著碗走了過來,站要床頭俯視著她,「你很快就能知道。」
書顏頓時心生警覺,撐著身子往里挪了挪。
他看著她防備的樣子冷然一笑,就著碗沿猛然大喝了一口,隨即欺身而下,抵住她的身子堵上了她的嘴。
這動作一氣呵成,根本容不得她反應,只能反射性地去吞咽,幾乎吞咽不及。
未待她緩過氣來,另一口又接著灌了進來,如此反復幾次,一碗藥汁竟全部喝了下去。
她嗆得直咳,咳得小月復一陣陣疼,他便輕柔地替她拍著背,一手摁住她的傷口,盡量減少她的痛苦。
她咳著咳著便哭了出來,抬手去打他,他紋絲不動地任她打著,避也不避,好幾次她都打到了他身上臂上的劍傷,他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哭也好,打也好,只要她心里好受便好,他只擔心她會弄傷自己,使剛止了血的傷口又出血。
發泄得差不多,哭泣聲也轉為嗚咽,他看著她帶著淚珠的蒼白小臉猶如梨花帶雨,心中又是一疼,低頭便去吻她臉上的淚。
她猛地推開他,看著他的唇滿眼的疼怒驚痛。
前一個晚上,這雙唇親吻了別的女子,現在她又怎能接受得了來吻她。
她的眼神落在他眼里,他的痛一點都不比她少。
「阿顏,相信我,我絕非有意傷害你。」
「那要怎樣才算有意?」她捂著肚子一點一點往床里面退,「當著我的面說另一個女人才是你的最愛不是有意,當著我的面與別的女人深情擁吻不是有意,難道說要當著我的面月兌光了衣服做那種事才算?」
他痛心地看著她,眸心如火燒,一拳捶在床柱上,震得床幃劇烈震顫,有殷紅的血沿著骨節慢慢淌了下來,嗒地跌落在床褥上,綻如紅梅。
她一驚,傾了身子就想過去察看,手剛伸到一半突似驚覺什麼,忙不迭地收了回來,嘴里恨恨道︰「手折了才好。」
「如果我把手折了,你便能不生氣了麼?」他的拳頭仍然抵著床柱,雙眸緊攫著她。
她直覺就想說是,但一接觸到他的眼神,那個「是」便卡在嗓子里,怎麼也說不出。
他的語調很輕,好似羽毛輕拂過心間,又好似輕柳不經意地點過水面,但就是這種顯得有些飄渺的語氣,給她的感覺卻是絕對的認真。
那雙眸子似乎要穿透到她心里去,里面的決然之意就如她下定決心拔出焚情的那一刻。
她突然就覺得,只要她說是,他下一刻便會毫不猶豫地折了自己的手。
「如果我把手折了,你便能不生氣了麼?」他又問了一次。
她受不得這樣的逼迫,咬了咬牙真想就那麼應下,可在心里強迫了自己無數次之後,依舊說不出。
他還是那樣緊緊地盯著她,似乎必須得到她的回答才罷休,她幾乎被他這樣的眼神逼瘋,眼淚簌簌而下,嘴里一連串地哭喊道,「是是是……」
「 !」
一聲清脆的輕響,猶如天上一道驚雷般打在她心頭上,她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什麼,顧不得眼淚模糊著視線,顧不得月復部生扯般的疼,連撲帶爬地向他模了過去。
淚眼婆娑中,便看到那麼一只美如白玉的手直直地往下垂著,剛才受了傷的地方還在往外流著血,條條血痕自骨節處順著手指流淌下來,然後在指尖處凝成血珠,再滴嗒著墜落在地面上。
「你瘋了。」她低低地說著,只覺得整顆心跟著絞了起來。
「你現在還生氣麼?」他的聲音有些壓抑,氣息不是很穩,「不夠解氣的話,我還有一只手,不過要叫個人進來幫忙。」
她慢慢地抬起頭,這個男人到了此時竟噙著絲笑,可那微微擰起的眉頭騙不了人,他明明也是知道疼的。
「你這個傻子!」她猛地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哽咽道,「你怎麼這麼傻,我那是氣話,又不是真的要你折。」
「你說的是氣話,可我是認真的。」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摟住她,狠狠收緊。
她的心一下子就碎了,只覺得任何時候都不及這一刻讓人心疼。
「放開,你快放開。」她拍著他的背,很急。
「不放。」他的臂收得更緊。
「……我肚子疼。」她只得編了個理由。
他一听立刻放了手,低頭去檢查她的傷口,卻被她抱住了胳膊,「我不疼了。」
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不好看。
「但是你的手疼,需要快點接上。」她因為騙了他而不敢去看他,眼楮盯著他的胸口。
下一刻,她的唇就被人瘋狂地奪了去。
------
虐了回六六,我明明是親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