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昨天,我的態度實在太著急,現在想來,你和你的父親,就像隔河相望,遙遙相對,河的一邊與另一邊,需要一座相連的橋。就讓我來做這座橋吧。」
千百度听到,喉嚨里發出怪聲,狐疑地看了陳路遠一眼,我也奇怪,為何他總是對父親念念不忘?
橋的意思,是溝通與親近,我們相隔了太久的時間,太多的誤會,陳路遠想得太簡單,想要扭轉十幾年以來的看法,哪能是頃刻間的事情。
但我也暗自下了決心,無論如何,要努力試試看,下次見到父親,好好地控制自己,不要令他無言以對。
就在此際,電話響起,一下子將我拉回現實,正是父親。他問我︰「目前有沒有什麼難題需要解決?生活上怎麼樣?水秀現在怎樣?」
我答︰「我不知道怎樣,沒什麼。」
我忽然有一種大笑的沖動,是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怎樣跟一個在商界呼風喚雨的人談生活上細小的困惑?怎樣對十幾年都沒有回去過的人談水秀這個城市的發展,為何偏又提及記憶中落了灰塵的家?
回憶過去,並不愉快,每一個成長的細節都歷歷在目。我的世界,狂野又荒涼,父親一輩子也不可能理解,不是不願意,是不能。
「我知道一切不在我掌控之中。」他說,「我經歷過一些困境,曉辰,你想理解爸爸的過去,想要弄清事實,首先要給我機會。」他說。
對于他的故事,或許摻雜了困苦和無奈,但估計杜撰的居多,所以我拒絕听成功人士的傳奇,只好沉默著掛了電話。
我悲哀地低下頭,怎麼還是無法原諒?
千百度看我不開心,也不再亂跑,轉頭朝我哼了一聲,識趣的安靜下來,臥在我腳下,我心里一陣揉痛,一言不發地抱起它。
陳路遠輕拍我的背︰「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其實,也不太難。」
回到房間,我倚在新居看窗外的風景,心思有丁點的動搖︰他畢竟給予我生命,父親是一個不可爭議的職位。是否他真的不可原諒?數十年過去,也不過是夜間一聲嘆息,我現在的做法,是否比他當年更殘酷?
哦,不,不。我曾經流連在街上,認定一個事實,這世界並不需要我,我存活在這個世界,是一個多余的人,世上的其它外物,對我也是多余的。
為什麼感覺千百度比家人更親近?也許是因為動物心思單純,它一心一意,不狡猾不偽善,愛得濃烈,快樂也來的容易。
對于百度的過去,我無從得知,不知道它的爸爸媽媽什麼樣子,是否在強烈的思念著這個離家遠走的小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