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
你或許了解我很多,或許一點兒也不。
在九月這個夏秋之交,我出生在了一個社區的角落。社區很大,遍種花草,氣味清新,十分安靜。
我朦朧中努力睜開了眼楮,見到灑在地面上的一大片陽光,白得坦然而亮麗。我出生,自一個黑暗世界進入到一片光明。
躺在一個柔軟溫暖的懷抱里,我如同大多數幸運的孩子一樣,第一個見到的,是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一只流浪的大花狗,耳朵有扇子那麼大,眼楮又黑又亮,長長久久地看著我。我跟媽媽並不太象,我的手很小,腳很小,爬爬跌跌,路還走不好。
我並不是獨生狗。胖嘟嘟圓滾滾的那個小家伙,像頭小女乃牛,他是我弟弟。另一個嬌滴滴的小不點兒,渾身銀亮雪白,頭頂有個黑圓點,那是我妹妹。
弟弟妹妹都睡熟了,透亮的小肚皮正在一抖一抖,隨之發出細細的響聲,如同一陣一陣的咳嗽,他們在做白日美夢。
跟媽媽比起來,我並不漂亮,跟弟弟妹妹相比,我也顯得極為平常。
我雖然外貌普通,可一樣覺得很快樂,這樣明媚的世界,能生存下來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何況我的媽媽溫柔又細心,讓我們的生活快樂而安逸,時時刻刻都願意回答我沒完沒了的問題。
「媽媽,你看上去坐立不安,好像很緊張,你在怕什麼?」我一邊翻著跟頭,一邊問媽媽。
「我要時刻注意周邊的情況,你們現在還太小,需要我的保護。」
「我是姐姐,也應該保護弟弟和妹妹嗎?」
「你說的對極了。」媽媽親親我的臉,對我說,「不過,最重要的並不是年齡的大小,而是你們三個團結的心。」
「為什麼院子里的狗狗們到晚上都不見了?他們為什麼不跟我們一同睡在這里?」我指了指頭頂那個硬冷的水泥板。
我們生活在一個多雨的城市。我印象中,水泥板無法徹底遮風擋雨,媽媽就是我們的雨傘。
下雨天,她把我們三個圈在懷中,讓我們在她的肚皮底下享受溫暖和干燥,媽媽每次都被大雨淋濕,皮黃骨瘦,冷得瑟瑟發抖。
後來我才知道,其他的狗狗不在水泥板下,是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家。那些一盞一盞美麗的燈光里,便是他們每天休息的地方。
「為什麼我們沒有家?」我依偎在媽媽的懷里,望向高樓上漂亮的窗戶,一閃一閃,象星星。
媽媽深深地嘆口氣︰「我也曾經有個家,有很喜歡我的主人。有一天,主人讓我在一個超市門口等他,我就一直坐在原地。曾有人想要把我帶走,我不肯,堅決要等主人來接我。幾天之後,我喝著水窪里污濁的水,餓得頭暈眼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才明白主人是不會回來了。」
「後來呢?」我仰起臉,學媽媽的樣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媽媽看著遠方,說︰「後來,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我自己來到了這個小區,趴在草地上,又累又餓,一步也走不動,我以為我會死去,結果天亮以後,就不斷有好心人來給我送吃的,我活下來了。」
「你的主人為什麼不回來接你了?」我的話沒說完,有一顆流星從天邊掉落下來。
媽媽笑了笑︰「我始終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或許我的主人遇到了困難,沒辦法再照顧我了。」
主人,家,困難,這真是些復雜的問題。我深深吸氣,遠處飄來花香,揉合了城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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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感恩。)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爸爸,不知道他是否長得又高大又威猛。媽媽說,可能他出去找食物的時候,遭遇了意外。
我曾經對「意外」這個詞糾纏不休,她隔了很久才告訴我答案,仿佛這是一個很難解釋的詞語。
「意外就是,提前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將來,我們都要去那個世界匯合,在這里,是永遠也遇不到了。」
我懷著對「意外」的恐懼,反復掙扎了好一陣子。每當我走遠,媽媽就會用嘴巴餃著我,放回水泥板底下。
對此我很不服氣︰「為什麼我不可以跟著媽媽出去找吃的,我想去更遠一點的地方探險。」
「那你快點長大。」媽媽微笑著說。
「那明天就可以長大了嗎?」我向往得看著遠處,學著媽媽的樣子,抬起後腳丫撓一撓自己的脖子,卻一坐在了地上。
媽媽笑盈盈地看著我︰「成長可不是一瞬間的。」
「媽媽,成長是否很難?我們是不是永遠不會再有主人和家?」
「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我的孩子,也許奇跡就在下一秒種發生。」
媽媽對我的要求並不高,只希望我開心快樂的長大,能跟有家的狗狗們一樣活潑聰明,我正努力長成一個堅強的孩子,記住媽媽的話,任何時候都要樂觀向上,絕不能讓媽媽失望。
我們活下來,要感謝社區的老女乃女乃和阿姨們,是她們常常給我們吃的,雖然很多時候拿來的是剩菜剩飯,但依然是非常美味的。
有個女孩名字叫茉莉,她幾乎每天都帶著一條叫樂樂的狗來看我們,還會專門給媽媽送來味道鮮美的營養湯。
每當這時,媽媽就會很安靜,端正坐好,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好心的人。我們可以听懂人話,可人類听不懂我們說的,能交流的就只剩下眼楮。
媽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眼前的東西,便輕輕躺下來,展開身體,讓我們在她懷里鑽來鑽去,她舌忝舌忝這個,親親那個,享受著無比溫馨的時刻。無論媽媽吃的是什麼,流淌出來的,永遠都是香甜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