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軒默默地看著桌上那四枚金瓖玉的令牌,瞅了眼緊鎖眉頭的柴越澤,灰色的鎧甲掩飾不住歲月刀在他臉上的印痕。
十萬兵權,由五人掌有,分持五枚金瓖玉的令牌,而如今,令牌組成的圓月卻生生的缺一塊!
月宸睿留給了月子軒碧月國的傳國玉璽,卻沒留下那十萬兵馬的兵權。
月子軒登基大典之後,所有舊臣連降三品,上官榮交回了兩萬的兵權令牌、從兩朝元老的老丞相沈君昊的府邸搜到了第二枚兵權令牌、月晟睿晟王的舊部兵敗後遞交了第三枚,而第四枚,竟然是在皇後的明瑟殿里發現,第五枚呢,三個月了,杳無消息。
月子軒暗查了幾位皇兄,沒見到令牌的影子;走遍了月宸睿寵愛妃子的宮邸,甚至找遍了她們全身的上下,也沒發現一點的蛛絲馬跡,就連曾經被打入冷宮,又再度復寵的馬蕭蕭馬婕妤,昨日的一番交好,也沒發現什麼跡象。
「子軒,這最後兩萬的兵權,會不會已經不再宮里了?」在柴越澤的眼里,眼前意氣風發的皇上還是那個心思縝密、冷靜睿智的拈花寺代發修行的小沙彌。
「柴伯,有這個可能,以手上八萬的精兵,抵擋芝露應該沒問題,可那余下的兩萬,怎知是敵,還是友?倘若是敵,到時候背月復受襲,可不是你我願意看到的。」
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不知戰之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現在,不知戰之士。
「子軒,據查,那未知的兩萬兵馬是近兩年層層挑選的神勇謀略俱佳的青年之士,」柴越澤的眼里有著擔憂,「展鵬手上備有三萬的人馬,只是游兵散將,不敵皇家的兵強馬壯。」
月子軒知道那是柴越澤讓自己的兒子在三年的時間里為自己備下的親兵,以防後患。可他就是不明白,父皇明明將自己最看中的文武大臣都留給了自己,甚至早早準備了自己駕鶴西去的遺詔,可那兵權,卻為何要如此的撲朔迷離、費盡周折。
「柴伯,那三萬的人馬只做後備之需,不到最後關頭,決不可有一絲一毫的輕舉妄動;而那二萬,始終是一把雙刃劍,能朝向敵人,也能對準了我們自己。」
「子軒,那柴伯就吩咐去宮外查查。」
「避開皇叔和幾位王爺的視線,柴伯,讓他們小心點。」
柴越澤拍了拍朋子軒的肩膀,轉身離去,只留下腳步聲在高廣的殿堂內縹緲空曠的回應。
南溪在倚屏的輕聲呼喚中醒來,透過青茜的紗窗,看到了陽光正直直地灑落。
「按規矩,娘娘今兒一大早到去太後和皇後處請安,可是太後隨先皇去了,皇上剛登基,尚未大婚,也未曾立後,如今這後宮里,除了幾位太妃,說數娘娘您位份最高。」倚屏一邊梳理著南溪的長發,一邊輕聲地說著。
「你是說我今日可去幾位太妃處請請安,也可不去,是嗎?」南溪透過 亮的銅像,看到了倚屏輕柔的手。
「娘娘今日還是不要去了,一會兒說不準會有其他的妃嬪來向娘娘請安的,」倚屏在南溪的頭上斜斜插了一支鏤空穿枝嵌黑珍珠菊花紋釵。
南溪帶了蕊珠,跟了玉盞,在自己的惜顏殿消著食,從昨天進來,還真沒好好地看過這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入門的兩邊都是游廊相接,迂回曲折,流角飛檐,廊間是一排的鵝項椅、隔牆上飾以什錦燈窗,隔十幾步開著一扇如意形的格窗,而廊檐則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雲百蝠」,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五彩斑斕。
順著游廊,繞過主殿,南溪看到了屋後一片青翠的竹子,有汩汩的清泉在腳邊潺潺地流著,才發現一側的牆下開著一隙,窄窄的溪流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一座小小的石拱橋立于溪流之上,碎步而過,是一座六角的亭,朱紅的柱,明綠的琉璃瓦,隱在幾株高大的梨樹之下。
玉盞將自己的帕子鋪在了坐凳上,扶了南溪坐了下來,「娘娘,這院子是皇上親自選的,為了這園子,皇上還讓以前住這兒的馬婕妤搬了出去。」
「為何獨獨選中這一間?」南溪有點忐忑,她沒見過皇上,更不能確定皇上是否曾見過碧煙,是否認識碧煙,如果知道自己是冒名頂替的,那這罪名可真大了,那上官榮不是把自己推向了火坑,那他自己呢,不也難逃干系嗎?
「皇上說宮里只有這院子里種著大片的梅花,皇上說娘娘您喜歡梅花。」
南溪有一種敵在暗,自己在明的感覺,對方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的喜好,可自己連對方是誰是都不知道!
一陣風吹來,南溪猛然醒悟,上官府里,大小姐上官碧煙喜歡艷麗的花,牡丹、芙蓉、大麗,而喜歡清冷的梅花的,只有自己和娘。
皇上見過自己?並打听到自己喜歡梅花,可他以為自己是上官碧煙?那他是誰?
南溪猛地站了進來,在腦海里回想著自己有可能見過的年輕男子,可是除了上官煙青、風白、寧安和費如風等上官榮的幾個將士,還真的沒有了。
那他會是誰?
南溪看到了後院那二三十株斜橫疏瘦的梅樹,樹姿蒼勁、鐵骨錚錚,挑著小片圓圓的葉。入了冬,落了雪,這些樹能開出怎樣小小的花,香幽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