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軒依舊飛身上樹,驚起幾只雀鴉,撲騰著離去。他看到了她穿過回廊,踏著青石板路來到了前院間,一襲淺墨的襦裙,配上寶藍彩繡碧蘭的如意盤扣的坎肩,來到梧桐樹下,便在圓墩上坐了下去。
「玉盞,皇上是怎樣的一個人?」南溪接過玉盞雙手捧上的一杯香茗,看似不經意的問道,可前院的門口,卻傳來女子和侍衛的爭吵聲。
「娘娘,馬婕妤說來向娘娘請安,侍衛不讓進,」瑤琴小跑著過來。
「為何不讓進,她好歹也是一主子,」南溪瞅了眼前院的殿門。
「娘娘,皇上說這惜顏殿閑雜人等一概不允許進來,」瑤琴瞅了眼南溪,小聲音地咕噥著。
「玉盞,去請她進來,人家是來請安的,」南溪看著玉盞瞪了瑤琴一眼,領命而去。
「娘娘,馬婕妤好凶的,何況昨夜皇上又去了她那里,她現在來,不明擺著是來示威的嘛,」瑤琴嘟著嘴。
「皇上昨夜去哪兒了,你怎麼知道的。」一個因為自己而被迫搬了院子的妃子,一個被新皇連降三品,從從三品的淑儀降為從六品婕妤的妃子,一個皇上新婚當日棄自己不顧,而去了這個女人屋里的妃子,南溪還真想見識一下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可她也想知道,為何自己宮里的宮女會如此了解皇上的行蹤。
南溪落了杯,看著沖口而出的瑤琴,「你來惜顏殿之前,是哪個宮里的?」
瑤琴低了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回娘娘,奴婢之前是伺候辰妃的,辰妃在時,奴婢每天的職責便是去打探皇上的行蹤。」
辰妃,那個讓先皇猝死在與自己的歡愛中,事後當場觸牆而亡的妃子?
「從六品婕妤馬蕭蕭向貴妃娘娘請安,娘娘金安!」一身紫衣的馬婕妤款款地走來,對著南溪微微地行了曲膝禮。
「玉盞,給馬婕妤落座,看茶,」南溪只是抬了抬手,就如瑤琴所說,馬婕妤的語氣中透著不友好。
「娘娘客氣了,這院子住著還習慣吧,臣妾當時就不喜歡這院子里幾株梧桐和芭蕉,下雨的時候,那滴水聲吵得人睡不著,一直想換個住處,可直到皇上來了,才幫臣妾解決了這個問題。」馬蕭蕭瞅了眼頭頂上的高大梧桐樹,一臉的不屑,可她也不明白,這千嬌百媚的新任貴妃娘娘不在自己的寶殿軟塌上坐著,跑到院子里做什麼?
「是嗎,可本宮卻極是喜歡雨滴芭蕉、月落梧桐的景致,今日才听說皇上為了這院子,讓婕妤搬了家,還正過意不去呢,」南溪微笑著,她看到馬蕭蕭唇邊的笑意慢慢地淡去,一臉的尷尬。
「喜歡就好,不過臣妾也沒想明白,娘娘如此的花容月貌,連臣妾都憐愛,可皇上卻棄娘娘于不顧,昨個兒在臣妾的連玥閣鬧得人仰馬翻,唉,不提了,臣妾現在都還覺得身子是酸的。」馬蕭蕭說著抬手捶了下自己的後腰。
「那婕妤就回連玥閣好好地休息吧,本宮這里,免了你的日安,」還真來示威的,南溪依舊微笑著,順著馬蕭蕭的話說了下去,她看到馬蕭蕭的手停在了後腰處,愣是沒法收回來。
「玉盞,馬婕妤累了,送客。」
南溪看著馬蕭蕭怏怏不樂地扶了自己隨身的宮女的手起身,隨著玉盞轉身離去。示威,從記事起,便是天天面對上官碧煙的惡言惡語,可自己不還是好好地活著?
馬蕭蕭出門後恨恨地盯了「惜顏殿」三個銅渡的大字一眼,她喜歡屋後那眼清泉,清澈見底,閑的時候她會在那邊泉邊的亭里小坐,听著溪流的叮咚的水聲,可如今,這所自己住了幾年的庭院,就連自己被廢,打入了冷宮,這惜顏殿也給自己好好地留著,可他一句話,自己便不得不搬了出來,移居他處。
馬蕭蕭使勁在擰著手中絲帕,昨夜他在亥時翻窗進來,冷笑著看著連玥閣里上上下下的宮人,把玩了屋子里所有的鉛釉陶、藍釉六稜瓶、六稜三足香爐……便一把將跪于地上接駕的自己扔到了床塌之上,薄紗般的內衫轉眼間飛落到地上。
馬蕭蕭記得自己使出渾身的解數,蹬掉了裘褲,只系了一個肚兜趴在了皇上的身上,像狗一樣舌忝著皇上身上一道道的傷疤,甚至含著他的陽根求著歡,可他卻在自己渾身顫栗的時候一把推開了自己,敞露著衣衫于小窗前品著茶。
月娥星眼笑微頻,柳妖艷桃不勝春,晚妝勻。水紋簟映青紗帳,霧罩秋波上。一枝嬌臥醉芙蓉,良霄不得與君同,恨忡忡。
馬蕭蕭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她本想將自己所受的侮辱轉嫁到她的身上,可這個新來的貴妃娘娘還真不是吃素的。
月子軒倚在樹上,看著馬蕭蕭趾高氣昂地進了惜顏殿,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滿面怒意地出來了,他听不到她們說了什麼,但他知道,這馬蕭蕭在這一回合,落敗了。
听說上官府的大小姐性子急躁,可遠遠地看去,她依舊靜靜地坐著,品著茶,波瀾不驚。
听說上官府的大小姐和父親的一名副將私下交好,可今日看來,她嫻靜如雲,文靜如水,不像是會做出出格舉止之人。
月子軒習慣于這樣默默地研究別人,猜測著別人的心思,打量著別人的一舉一動,他喜歡這種當獵人的感覺,藏身于暗處,看著自己的獵物在明處惶恐不安,驚亂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