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
月子軒一踏進惜顏殿,但看到了窗下那個頎長的黑影,憑直覺,月子軒猜到幾日前的來人,也是他!
夜黑風高,黑衣蒙面,非奸即盜!而且偏偏出現在南溪的窗前!
自己的鏗然一葉下,竟然還有活口!
此花飛盡,落紅難綴。
月子軒跟了上去,听著夜里微涼的風從耳邊呼呼吹過。
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滴翠湖里,殘敗的荷葉間泛起陣陣漣漪,費如風抽出腰間的幻月,清冷的月芒下,幻月清脆的鳴叫著,一招「天涯倦客」,費如風從滴翠亭下斜飛了上去,迂回曲折的游廊上,站著月子軒。
「你是何人,可知夜闖皇宮是何罪名?」月子軒的聲音很冷,拈花寺常年的冰雪都堆集在眼底,可來人卻徑直斜飛了過來,手中的長劍柔韌有力。
來人的無語激怒了月子軒,在長劍直落自己喉間時飛身躲過,空翻後真踢向來人的後背,衣袂飄飄。
費如風感覺到了身後的殺氣,回旋的瞬間,幻月鳴叫著橫掃了過去。
圓荷瀉露。
月子軒落于游廊的白玉欄桿之上,伸手抖出藏匿于袖內的紫玉簫,于他,是隨身的樂器,亦是殺人的武器。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紫玉簫與幻月的交接踫撞,星如雨,月子軒運內力于簫體,飛身過處,殘荷飛濺,斷腸片片飛紅。
費如風並不想殺人,尤其不想在碧月的皇宮殺人,他不希望她住的地方會因為自己而留下一絲一毫的血腥,可月子軒已持紫玉簫將自己逼到了一片殘荷之間。
枯萎的葉,焦黃中還留戀著曾經的一痕綠意,幾睫葉在自己退卻的腳下,生生地折斷,在空氣中留下蓮葉一抹淡淡的殘香。
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費如風一招「遙岑遠目」,在幻月躲開紫玉簫的同時,斜飛了出去,而幻月也一記「霧里看花」,旋轉著直刺向月子軒。
費如風听到了幻月劃破衣衫與皮肉的聲音,而舌忝嘗了鮮血的幻月也歡騰著,猙獰地回響,斷鴻聲聲。
無心戀戰,費如風運足全身的內力,「白雲微步」,如一陣風遠遠地飄去。
殘葉零亂,風定猶舞。
月子軒看到左臂一記弧形的傷口,正慢慢地沁出細密的殷虹的血珠,傷口不深,劍上無毒,來人並無意致人于死地!
可月子軒想知道,他是誰?他可以深夜立于任何人的窗前,唯獨南溪的窗前,不可以!
輕點殘荷,月子軒跟了上去,黑影踏過樹的上枝,翻下皇宮的圍牆,向東南方向飛奔而去,如果記得不錯,那里是七叔的晟王府。
溪邊流水,見人如故。
月子軒落于惜顏殿的院里,便听到了芭蕉在風中的低唱,屋後的清泉低鳴,和倚屏的說話聲音。
「娘娘,夜深了,露重,歇息了吧。」
淺梨亭的月色頗好,月子軒捂緊著手臂穿過游廊,出現在南溪的面前。
微微地驚愕後,倚屏跪了下去,而南溪則看到了月子軒右手中隱隱沁出的血跡。
「倚屏,快去端盆溫水,讓玉盞去請太醫,叫瑤琴去找葉公公取了皇上的衣衫來,另外叫蕊珠先去取紗布來,」南溪急急地吩咐著,看著月子軒定定地看著自己,眼底如月光般的清柔。
「不用了,誰都不用傳,一點皮肉之傷,」南溪的著急,讓月子軒心里涌起無邊的暖意,她是關心自己的,一如多年前。
大半個衣袖褪去,南溪絞了帕子擦拭著傷口的血跡,皺著眉輕輕地吹著,「皇上還是宣了太醫吧,傷口好長,疼嗎?」
「不疼,你吹著就不疼了,」月子軒想起多年前,那茫茫的雪原上,幫自己包扎著傷口的小女孩,那時的傷,也在左臂。
「小時候有人告訴我,這樣吹著就把疼吹走了,」月子軒看著南溪低垂下的臉,這樣望去,她的臉真美,細長的眼,彎彎的眉,卷翹的睫毛,只是眉心,皺著一座小山。
「南溪」,月子軒無心地叫了出來,這個名字,他在心底曾叫了無數遍,伸出右手,月子軒撫向那微蹙起的眉。
南溪正用心地拭著傷口,泛白的皮肉微微地外翻著,月子軒的呼喊,南溪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可是待听清那兩個字時,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皇上剛才說什麼,臣妾沒听清楚。」
月子軒伸出去的手生生地停在半路里,「沒听清楚?」
「你打算隱瞞朕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月子軒半空中的手飛快地捏住了南溪的下巴,看著她的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皇上不是都知道了嗎,皇上又不曾問過臣妾,何來隱瞞一說,」語氣帶著倔強。
「上官南溪,頂替上官碧煙進宮,你可知是何罪?」
「回皇上,是欺君之罪,」月子軒听到她的話語軟了下來,但眼里,卻恢復了平靜。
「欺君之罪該當何刑?」
「滿門抄斬,九族之中唯十四歲以下男子流放,十四歲以下女子入宮府為婢,」南溪很平靜,她只是沒想到,這事情會如此快的暴露,她甚至開始擔心起上官榮、妙舞、寧安,和碧煙肚子里的孩子。
「上官榮還真吃了雄心豹子膽,他就不怕朕滅了他上官一族!」月子軒狠狠地收回自己的手臂,竟然有人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逃離,生氣!
「皇上,此事與上官將軍無關,是臣妾貪圖榮華富貴,愛慕虛榮,才求上官榮讓臣妾冒名頂替的,皇上要治就治臣妾的罪吧,」月子軒看到南溪跪了下來,拉住了自己的衣袍的一角。
月子軒有了一絲的心軟,他亦不清楚事情為何會變得這樣,他只是情不自禁地叫出她的本名,可她還在欺騙!
抽出了自己的衣袍,月子軒顧不上手臂的傷,拉擾了衣袖,冷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