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是你的東西,師尊發現你時,就在你腳邊的,」芫荽進來,手中提著一個布囊,默默地放在風千尋的床頭,轉眼看向南溪,眉眼間依舊帶著淡淡的憂愁,比起昨日對自己的不屑,眼下的她,對著病床上之人卻有著無比的柔情與溫暖,讓芫荽心里平添一份落寂。
「公子該換藥了,」芫荽打開一旁的藥箱,取出兩支白玉的瓷瓶,便看到南溪無聲地退了出去,那淡淡的脂粉清香也隨之消逝。
「有勞小哥了,」風千尋致著謝,卻見芫荽痴痴地看著南溪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一眼的憐惜,盡落風千尋眼里。
「她說她是從山崖上落下來的,」風千尋若無其事地問道,他看到芫荽收回了目光,失落。
「跟你一樣,被刺了一劍,當時救下時,體內的五髒六腑,都被內力震動得移了位,」芫荽利索拆除著風千尋身上的棉紗,冷漠著拉扯著那一層層沾染了血漬的紗布。
「所以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佳人,怎可只在世上走過短暫的一遭,」風千尋咬著牙,那傷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緊緊地抓緊著身上的薄被。
「公子很疼吧,看公子一臉嬌柔,沒想到卻會使刀,怎麼,是不是搶了人家的小妾,被尋了仇?」芫荽將一團散發著異香的膏藥敷在風千尋的傷口之上,便看到風千尋微微舒展開緊皺的眉。
「小哥是在向我尋仇吧,下手這般狠,」風千尋苦笑道,他感覺到芫荽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纏繞著胸口生生地疼。
「她是師傅的干女兒,我是師傅的徒弟,公子,行醫問藥者可保一生安康,手執刀刃者卻日日刀尖上添血,你說她的歸宿應該是誰?」芫荽住了手,在紗布的末端打了一個死結。
「小哥是在向我下戰書嗎?」風千尋深呼吸了一口,笑吟吟地看著收拾著醫箱的芫荽,他喜歡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哥,也喜歡芫荽的挑戰。
「好,戰就戰,我芫荽從沒有怕過誰,但是,不許使用武力,君子動口不動手!」芫荽轉過身來,挑釁地看著病床上的風千尋。
「風千尋應戰,亦不使用武力,但是,小哥也不可使非常手段。」
「醫者父母心,藥用對了能治病,用錯了亦能取人性命,芫荽不會用什麼下毒的下三爛的手段,」芫荽冷笑。
「芫荽哥哥,你在里面嗎?」窗外,閃過連翹碧藍色的身影。
「姑娘請進吧,在下已經換好藥了,」風千尋對著窗外邀約著,就見連翹抱著一個包袱開心地走了進來,一臉的嬌笑,「芫荽哥哥,出去看看我縫的衣袍合不合身?」
芫荽轉身離去,就見南溪端著食盒站在門口,「南溪,我來端吧,」芫荽伸出手,卻見南溪閃身走向里屋。
「連翹姐姐,這衣袍試過了嗎?」南溪放下食盒,卻見連翹抱著包袱,在一旁嘟著嘴,隨及跺了下腳,跟著芫荽小跑著出去了。
「二娘給你熬了粥,快趁熱吃喝點吧,」南溪端過食盒,一一地放在床頭。
「南溪,我剛才對你說的話,你有什麼不同的想法嗎?」風千尋按住了起身欲離開的南溪,他想得到她一個肯定的答復。
「風大哥何時問過我什麼,我怎麼不記得?」南溪淡然一笑。
「我問你,如果你無家可歸,可否願意跟風大哥一起回去,我家里只有一個妹妹,再多一個,無妨,」風千尋解釋著,他不想唐突佳人。
「南溪有自己的家,南溪上有兩個兄長,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孿生的弟弟,只是這里離家不知有多遠,南溪一介女子,不知如何歸去,」南溪想起二娘,每次提及上官府,都生生地將話題打斷。
「那,待風大哥傷好了,送你回家,可否願意?」風千尋有著一份失望,但還是抱著一份期望。
「回家?是該回去了,父母在,不遠游,」南溪起身,窗外的山腳下,隱隱傳來南飛大雁和低鳴,雁南飛,北水寒,淮南皓月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雁南飛,雁停留之處,正是千尋的家鄉,北地山寒天迥,南國卻千花惹飛絮,南溪姑娘日後若有興趣,也可到南地去做客,」順著南溪的眼光,風千尋看到了那高飛的大雁,在窗角一閃,便消失在蕩蕩蒼穹中。
南溪的臉上,有著落寂,風千尋不明白為何一提到家,她便欲言又止,神情開始恍惚起來,于她,家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嗎?
「南溪的娘親是妾室,也是青樓出身的苦命女子,南溪生下來,便像那水中的浮萍,終生亦將漂泊無定所,」第一次,南溪在陌生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聲,她不知道為何,她只覺得,眼前這個受傷的人,和自己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之人。
「姑娘何出此言,大雁縱使春來秋往,在那兩端之處,都擁有自己小小的棲息之地,何況是人,是你我,你我雖只是滄海中一粟,但今日相識,他日將相扶而過,」風千尋憐惜眼前這個女子,惠風雖不大,但風家的皇宮卻也不比碧月國小,從出生以來,風千尋不曾受過現在這樣的苦,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卻有著自己無法去想象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