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秋雨,讓風千尋看向南溪的眼底在慢慢地沉澱,如同窗外的秋意,「南溪,隨我出谷吧,風大哥送你回去,可好?」將自己的外袍披于佇足窗下的南溪肩上。
想念妙舞,想念寧安,想念錦兒,想念上官府自己位于後院的小小院落,那一樹纏繞的菟絲子,那一牆爬滿的薔薇花架,轉過身,對上的,是風千尋憐愛又探究的目光。
可展香茵在猶豫,她不甚清楚風千尋的底細,雖然百里奚說要好好治療他,可風千尋那兩柄閃著寒光的短刀,卻讓人畏懼。
「師傅,就讓風大哥送南溪回去吧,再說了,也到年底了,家人也應該團聚了,」連翹上前給展香茵的杯中續了水,她有自己的私心,無數次,她看到芫荽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南溪的身上,迷離且憂郁。
展香茵嘆息著起身,徑直去一旁的醫箱里取出一個白瓷的瓶,「這藥丸,可緩解南溪的頭痛之癥,可是,卻也能加重記憶的減退,告訴南溪,慎用。」
一一地拜別,南溪遠遠地看到芫荽的身影,隱在一根樹的身後,可是那目光,卻一直在自己的身上,迷離、深邃,帶著淡淡的憂郁,她讀得懂,可是卻承諾不了什麼。
最後的揮手間,南溪看到樹後的那個身影消失了,遠遠地消失地視線里,轉身的瞬間,風千尋的手攬住了肩膀,隔著衣物,透著暖暖的溫度。
沿著潺潺的溪流而下,穿越一小片枯萎的草地,月清州的城鎮出現在眼前,裊裊的飄浮著炊煙,街角有落敗的柳樹,空余幾縷樹枝,在風中搖擺,而樹旁,是一家看上去頗為整潔的客棧,掌櫃的坐在門前的樹下悠閑自在的曬著太陽,遠遠地看到風千尋和上官南溪,微微地怔住後,竟然連滾帶爬地快步迎了上來。
「掌櫃的,後院可有閑雜人等?」風千尋上前,對著掌櫃微微一笑。
干淨齊整的小院落,幾析高大的梧桐樹,幾株紅黃的花,「南溪,歇息一下,我讓他們備水去了,」風千尋推開東暖閣的門,將南溪推了進去,眼底有著柔柔的溫暖。
溫熱的水,氤氳的霧,灑落了一層馥郁的花瓣,南溪將自己淹沒在水里,一路的勞累,在水里無盡的釋放。
風千尋歪坐在後院的正廳里,看著跪于地下的孫掌櫃,幽幽地品著茶,「備墨,孫祥,朕的書信務必三日內送達公主手中。」
執筆一揮而就,風千尋將信紙折疊後交與孫祥,看著他後退著離去,這是他惠風設于碧月的驛站,以客棧之名,行情報之事。
簾外,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小姐,風公子吩咐給您的衣物,」南溪伸出手,一套月白蘭花的裙出現在眼前,輕柔的絲絨,領邊瓖嵌一圈的白狸毛。
珠簾的脆響,已更衣的風千尋掀簾而進,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南溪,低垂的如意發髻,一株藍色的百合珠花,領邊的白狸毛印襯著一張未施粉黛的臉龐。
「很合身,南溪,還喜歡嗎?」風千尋繞著南溪轉了一圈,驚艷,蘭花的素雅在她身上,不顯素淡,卻平添一份清新與雅致,他看到南溪在自己的注視中低垂下了頭,臉頰飛起一片晚霞般的紅。
「一會兒陪你去選幾只釵簪,佳人應當國色天香,」風千尋拉起南溪縮于袖中的手,略帶的冰涼,讓他微微地皺著眉。
輕輕的拍了兩下手,南溪看到掌櫃領著兩位女子扣門進來,兩個紅漆的托盤上,齊整整地疊放著數件顏色不一的外袍與風袍。
一件猩紅色的風袍被風千尋抖落開來,風帽的邊沿上,也瓖嵌著一圈金色的狸毛,對襟的邊緣,金絲繡著大團的牡丹,嬌媚鮮妍。
「明日,風大哥帶你領略一下北國的景致,去看茫茫的雪,」猩紅色的風袍披在了南溪的肩膀上,厚厚的織錦瞬間便讓南溪覺得溫暖一片,而更暖的,是風千尋的手和那眼底的熾熱。
一乘精致的馬車在雪地里緩緩而行,沿途的十渡,早已冰雪素裹,陽光下的冰稜泛著寒冷的光芒,風千尋掀簾而出,少頃,拾了一塊透徹的冰塊回來。
「風大哥要冰做什麼?」南溪看到風千尋眼里的興奮。
「稍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風千尋抽出隨身的短刀,開始慢慢地雕刻著,「有人說我的刀只會殺人,今天讓你見識一下,我這刀,還有其他的用途。」
冰塊地慢慢地變小,南溪看到那一塊冰漸漸地變成一個人形,一個女子的形狀,一個梳著如意發髻的女子形象,風千尋不時地微笑著看向南溪一眼,繼而小心地滑動著手中的刀。
鬼斧神工般,南溪看到冰雕像的女子臉上,出現了自己縴細的眼、小巧的鼻,而風千尋停下手細細打量一番後,微笑著伸到南溪面前,「看看,像你嗎?」
冰雕像上還殘留有風千尋手的余溫,可瞬間冰的寒意便透進肌膚,那是一尊通體透明的冰美人,透明的身體、透明的風袍、透明的臉龐,甚至于發絲都是透明的。
「像,可是沒有人如這般,通透清徹,一塵不染,」南溪小心地將冰雕像放于袖籠之上,搓了下早已冰涼的雙手,可瞬間手便被風千尋握于自己的掌心之中,「可是在我心里,南溪,你就是這樣的,縴塵不染、冰清玉潔,不管你曾經是誰,不管你以後記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