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二OO一年五月的一天,小峰的爸爸在昆明她女兒家作客,突然被公安局的人所抓。消息傳來,全家人心緒都很陰郁。小峰的爸脾氣倔 ,為漲退休工資的事得罪了單位領導。這次單位上的領導借此他和別人犯口舌的事做了一套假材料,硬說他打落了別人的牙齒,實際上是假牙。
「怎麼辦呢?」小峰在屋內心緒不寧地踱來踱去說。
「看來就只有請一個有名的律師了,看能不能推翻那些材料。」羅雪說。
小峰的父親是一個脾氣暴躁而吝嗇古怪的老頭,平時對子女漠不關心,羅雪家出了交通事故,他連看也不看一下,更不用說過問了。羅雪也就淡漠了小峰的家。不過,雖然這樣,老頭子出了事,還得有人管才對。
羅雪的父親親自下南充去請了一個著名的律師馮奎。然後一家人又配合律師找證人、找法院、找醫生,前前後後準備了一套能充分推翻那套假材料的證據。在此期間,黃老漢由昆鋼看守所轉到南平縣看守所。羅雪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那天晚上,黑咕隆咚的,寒風在樹枝上徘徊嗚咽。羅雪全家等候在看守所旁。八點鐘時,兩位公安人員從車上帶下了帶著手銬的黃老漢。老頭子穿著軍大衣襖子,顫魏魏地從車上走下來,他整個人已瘦了一圈,頭發蓬亂,皮膚黝黑蒼老。
「老頭子,你放心,我們給你請了律師……」小峰的母親迎上去哽咽著。
「爸爸,把這一百元錢拿著。」小峰趁兩位公安人員沒注意時,把錢迅速塞進黃老漢的口袋里。
「親家,把這鋪蓋拿著,穿熱和點,蓋厚此,別著涼了。」羅雪的母親把手中抱著的被子遞給黃老漢說。
寒喧了一陣,兩位公安人員把黃老漢帶走了,大家才一聲不響地默默離去。
庭審那天,顯得淒涼昏暗,從早上八點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才結束。寬闊空曠的法庭上,那個胖胖的貪婪的法官用沒有高低緩急的調子急急陳述著,他的表情冷漠傲然,對旁听者流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旁邊的幾個陪審員緊繃著臉不時用筆在紙上偶爾劃一下。黃老漢站在審判席下最前一個位置。兩個律師各坐在審判員的旁邊。庭下多半坐著羅雪家的親朋好友。馮律師在上庭之前習慣性地喝了一瓶百事可樂,他鎮定自若地坐著,每句話都擲地有聲,有好幾次把對方的律師問得啞口無言,到了中午十一時過,馮律師要求當庭出示證人證言。那個法官用昏濁暗淡的眼楮望了原告何雪健一眼,似乎在問他此時該怎麼辦?然後便示意休庭了。法官的做法很明顯在偏袒原告。
「大概受了別人的賄吧!」羅雪想。
人們在走廊里踱來踱去,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若有所思地低聲談論。羅雪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著,她忽然發現何雪健立在他律師旁邊,那律師在過道里踱著步打手機,羅雪想可能是他在給什麼當官的人打吧。果然一會兒,那個胖法官便宣布休庭吃飯。
下午繼續開庭,但最終沒讓證人出庭作證。因為那證人目睹了整個事件,他說牙齒並未打落。對方的律師申明牙齒被打落了是經過公安機關偵查過的,馮律師明確指出法律上沒有一條規定了公安機關偵查的材料就是事實,對方的律師又拿出三顆牙齒的物證,但馮律師說此物不能證明就是她本人的牙齒。在雙方幾輪激烈地爭辯後,庭審宣布結束,整個法庭立刻充滿了混亂的響聲、嘆息聲。人們低低議論︰「現在社會上一些貪官太黑了,居然不要證人出庭作證」。
事情很快結束了,偽造的材料漏洞百出,在事實面前站不住腳。那個胖法官把小峰叫去交涉了幾次,讓小峰們賠償一萬元錢。小峰和羅雪商量了一下,如果不服再次上訴也要花一萬多元錢,況且春節即將來臨,不如拿錢買個清淨算了。
這場官司結束,總共花了兩萬多元,幾個兒女每人湊了幾千元錢,大家心里都窩著一肚子火,認為黃老漢的脾氣確實不好,不該去管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結果遭的是兒女們。羅雪把她積蓄的幾千元工資也墊付了進去。她心里也很傷心。要知道,她平時看見別人穿漂亮衣服,她心里羨慕極了,看見別人住在寬敞明亮的房子里,她又何嘗不想呢?這些都是她省吃儉用節約來的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