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易一身白大褂出現在羅聖頂樓陽台的時候看到的是這麼一副場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抱著膝,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張鵝蛋臉,蒼白無血色,雙眉修長如煙,一雙靈動的大眼楮深深凹陷下去,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張被貝齒緊緊咬住的嬌唇,此時卻有點干裂,一身簡單的休閑服,一雙純白的帆布鞋,渾身散發著孤清冷寂的味道。
似乎听到背後傳來腳步聲,少女略微一驚,微微側身,偏過頭,與身後那雙如墨翟班深邃的瞳眸對上,不期然,心輕輕一顫,稍顯驚艷。
男子只不過是一身的白大褂,身材修長,高大挺拔,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五官精致,唇色如櫻,英氣逼人。額前的幾縷發絲隨風逸動,飄到無框鏡片上,稍稍蓋住那雙深邃的眼眸,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安逸舒適的味道。
四目相對,東方易看到那微微側過的小臉,在夕陽的籠罩下,臉上微微發紅,連細小的絨毛也似乎看得一清二楚。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他從小生活在國外,大後更是滿世界跑,什麼樣的女人沒見識過,但這個,卻唯獨讓他有了一種悸動的感覺,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兩句詩︰「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微微一愣神,一抹紅暈爬山臉頰,蘇辛貝默默轉過頭,繼續眺望被白雲繚繞的遠山。
東方易輕輕走到她身側,淡淡開口︰「這麼好的景致,不應該帶著這種心情去欣賞,不然縱是再美的景,在眼中,也不過是一片灰色地帶。」
蘇辛貝一愣,隨即苦笑一聲︰「如今在我心里,已經有這麼一片灰色地帶了。」
「留個灰色地帶給自己未免不好,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經歷著生老病死,每一天,每一秒,都有那麼一刻是暗淡的,何必太過偏執。」
蘇辛貝一愣,呆呆看著他。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東方易嘴角一揚︰「我在醫院呆久了,經常會遇到你們這樣的家屬。」
「謝謝。」道了聲謝,繼續將視線放遠,不知為什麼,自己似乎能听出旁邊這個男子淡淡的惆悵。
嘴角微微一翹,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多管閑事。但也不願再說什麼,本來,他就是性子淡薄的人,剛才的寬慰似乎已超出了他的預期。但亦不願離去,修長的手指微微撥開額前的發絲,跟著她,眺望著眼前的景致。
「阿辛,你在這兒。」背後傳來的呼聲打斷了這安寧靜謐的一刻。
蘇辛貝轉過頭,朝自己的好友微微一笑,算是安慰。只是那不達眼底的笑意讓申屠佳的心微微一縮,有點發疼。
慢慢走上前來,這才發現立于一旁的男子,略一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東方易抿了抿薄唇,扯出一個淡然卻不失禮貌的微笑,帶上門,緩緩朝屋內走去。
待男子走後,申屠佳方才走上前,將蘇辛貝往懷里一摟,心疼道︰「阿辛,阿婆已經走了,但我還在,阿文也在,所以,為了關心你的人,堅強一點,好嗎?」
很難想象如此孤傲的女子也會有這麼低身下氣的時候,于她,蘇辛貝是個特殊的存在。
「佳佳,我該怎麼辦,我以後該怎麼辦。」面對好友的安慰,剛剛還能和東方易淡然處之的蘇辛貝心頭一顫,聲音已變了調,一滴淚珠滾落下來,劃入領內。
「你還有我,阿辛,阿婆于你是重要的存在,而你于我也是,我們彼此都是彼此的依靠,現在阿婆把你交給我了,所以我不想看到阿辛再有一點點的絕望,嗯?」
「嗯,佳佳,我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阿婆在天上也看著阿辛,對不對。」
「對,阿辛很堅強,佳佳很欣慰,阿婆會保佑我們的。」
兩個堅強的女孩子,在那天的傍晚,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鼓勵著彼此脆弱的靈魂。
冬日的夜晚總是那麼的蕭瑟冷清,下了雨,空氣潮濕,行人匆匆。
CityConnor是R市最具盛名的夜店,這個時間點,正是它客源不斷的時候。
但這家夜店與一般的一點不同,安靜,舒服,是這家店最主要的特點,即使是跳舞,音響里也永遠流淌著舒緩的舞曲,許多富商大賈,政客文人,都喜歡在這里度過閑暇時刻。但畢竟是夜店,在里面放松的大多是富商政客的二代,所以這里的消費水平也較一般夜店高,一個晚上幾萬塊也只能在樓下的大廳消遣,越往上的包廂,價格越高。
有人說,這家店一晚上便能賺幾百萬,讓人不禁佩服這幕後的老板。
三樓名為Provence的包廂內,幾個衣著華麗,儀表堂堂的男子聚在一起,把酒言歡。
「東方,這次你回來,怎麼就肯屈就在歐陽的羅聖里,你們家那攤子生意你是不打算接受了?」坐在左側沙發上的男子,一身白色西服,面如冠玉,說話間,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執著手里的紅酒搖了半晌後,湊到嘴前,緩緩咽下,姿態優雅。
「冥說得對,東方,該回去了吧,你家老爺子眼巴巴得盼著你學成歸來繼承家業,你倒好,去歐陽的醫院當什麼心理專家,真是大材小用啊。」邊上的聞景浩嬉皮笑臉道。
「浩,你這是在貶低歐陽的醫院嗎?小心挨揍。」一旁的童林揶揄道,誰都知道他們五人里,屬看似斯文的歐陽炅和永遠淡然處之的東方易最能打,要是真發起狠來,也許東方易都不是歐陽炅的對手。
「不敢,不敢,醫生是個多麼神聖的職業啊,對不,歐陽。」聞景浩一臉討好。卻只換來歐陽炅淡淡的一哼,頓時噤聲。
「不早了,該回去了,今天答應了我媽回家的。」說完,東方易放下手中的紅酒杯,其余幾個看了眼表,已過凌晨,便齊刷刷地站起來。
剛推開門,為首的東方易便突然不動了,手還一直保持著推門的動作。
「怎麼了,東方?」眾人皆詫異。
「噓,听。」東方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樓下,白色的三角鋼琴前,一白衣雪紡裙的女子垂著首,長發披肩,飄逸的劉海被一個粉色的發卡固定在光潔的額頭,目如流水,眉似遠山,朱唇微翹,一雙白皙女敕白的手在鋼琴的黑白鍵上流暢劃過,帶出一曲醉人的「天空之城」。
初始,清風穿發,白雲作伴,讓人心馳,緊接著纏綿婉轉,清透無為,不疾不徐,最後落日長河,悠遠遼闊,心曠神怡。
音樂緩緩流淌,拂過在場每個人的心頭。不是沒听過動人的音樂,只是缺乏這種遠在天空之上不可觸及的純淨。
眾人都听痴迷了,帶音樂聲減弱,那個靈動安逸的身影微微一鞠躬,從台上下來時,所有人才緩過神來,掌聲隨之響起。
「她是誰,之前怎麼沒見過?」聞景浩最先沉不住氣。
「申屠佳的朋友。」歐陽炅淡淡道。
「申屠佳?怪不得。」除了剛回國的東方易,其余幾人都知道這家盛名的CityConnor的幕後老板就是申屠佳。
「嗯?」東方易一個揚聲。估計那天看到的另一個女子便是那個申屠佳了。
「怎麼,東方,有興趣?」寧相冥笑道。
「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白了寧相冥一眼,便走了出去。
申屠佳出來是想帶蘇辛貝進去的,不料,撞到R城的五大黃金單身漢,想想是躲不過,立刻迎了上去。
「各位,有好一陣子沒來了,玩得怎麼樣。」那四個她是熟的,尤其是歐陽炅,算是個知己吧,另一個,看著面生,不過不難猜,能和那四個混在一起的,也只有東方家的獨子東方易了。
「幾天沒來,佳佳這里可是又添人才啊。」聞景浩一貫的嬉皮笑臉。
雖不情願,但也終究逃不過,拉過一邊的蘇辛貝,說道︰「我死黨,蘇辛貝。」
「你們好。」蘇辛貝一愣,忙朝那幾人頷首,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巧的梨渦。
除去歐陽炅和東方易,那三人皆一愣,心頭劃過兩個字「極品」。
原以為申屠佳已經夠美了,不料眼前這位身上更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許是這幾位的目光著實太灼人,蘇辛貝略往後一退,申屠佳看出好友的不適,微一皺眉︰「既然各位今晚盡興了,那我就不送了,家里還有點事,我們先告辭了,抱歉,歡迎各位下次光臨。」冠冕堂皇的話一出,申屠佳便帶著蘇辛貝離開了。
「能讓申屠佳這麼維護的人想必有什麼過人之處。」聞景浩看著遠處離去的背影道。不料,半天沒听到回應,乍一扭頭,發現後面三雙眼楮齊刷刷的盯著前方,若有所思,唯一相同的是都帶著濃濃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