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我在宿舍門口站立的直到雙腳有些麻木,方才邁步走進宿舍樓。
「羅老師」剛踏上樓梯,樓道值班的阿姨就叫住了我。
我轉過頭時,阿姨已經走出了值班室,把一塑料袋塞到我手上,里面都是健胃消食片、三九胃泰等治療各種腸胃病的常備藥。
「這是你朋友讓我給你的。他讓我提醒你,先看說明書,對癥吃藥。」見到我不解的眼神,阿姨補充道。
阿姨口中的「朋友」自然指的是「小波」。那天他來幫我搬東西,恰巧踫到了這位阿姨,當阿姨熱情的向我打招呼,詢問小波是誰的時候,我遲疑了下,而就在猶豫時,小波搶先自我介紹說是我朋友。
那時,我抬頭看他,他只是對我眨眼笑笑,全然相信我只是覺得時機不恰當。而這次,我就像吃錯藥了,即使心里覺得他不是那種人,可是卻難過我所看到的,在意他的不解釋。
這幾天,他的小心翼翼、關心、討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手上忽覺得拿著的不是藥,而是沉甸甸的心意。
羅琦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無論如何,再壞的結果無非是……
我不敢想最壞結果。即便內心深處,深埋著如此敏感和倔 的自己,但是因為對方是小波,我願意去相信。
這樣想著,我從包里掏出手機,打算給他打電話,翻開手機時才發現還有條未讀短信。
「琦琦,你還和我說話麼?」發送時間是在晚上通話結束後。
看到這條短信,眼前忽然閃現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他誤傷了我,之後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蹦出了這句話。那時他忽然之間臉上有傷心的表情,想說什麼卻又沉默下來。
而給我發這條短信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傷心了?想到這,我迫切的想馬上見到他,總覺得,如果不這樣的話,我一定會後悔的。
于是,我把手里的玫瑰捧花塞給樓道阿姨後,拿著包,轉身跑出了宿舍。
半小時後,我打的到了酒吧門口。剛想拉門進入,門便從里面打開了,烏賊和幾個小弟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便將我拽到角落,鄭重其事的詢問我「你們吵架了?」
小波不是個臉上藏不住事的人,連烏賊這麼粗心的人都看出了問題,怕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怎麼了?」我忙問。
「吃錯藥了都,拼了命的趕工程進度。你倒是接連幾天都沒來了。現在關心了?」烏賊的口氣頗有些不屑,在我和小波之間,他自然是堅定地站在小波那邊。
如果那件事情是真的,他還是會那麼袒護小波麼?
這樣想著,我也不說話了,只是靜默地看著烏賊。
烏賊最終松開了拽住我的手,嘆了口氣說「他還在里面忙,你自己去看看吧。」
說完後,他便招呼了小弟離開了。
多頭旋轉燈交錯的燈光下,小波坐在大廳中央大理石地面上。他的面前擺放著三個半人高的橡木桶,旁邊是一小桶油漆。他背對著我,略低著頭,右手拿著刷子,正一下一下認真的給木桶上色。一室清冷,斑駁的燈光色彩在他身上流轉,反而襯得他單薄的背影越發孤寂。
這是我進入迪吧後,第一眼所見到的景象。
我不想驚動他,輕輕地往前走,直到立到他身後。
就在此時,小波停下刷油漆的動作,松開了握住油漆刷的右手,我才發現,他的右手上纏著紗布,上面有著斑駁的紅痕。似乎是受傷了,現在傷口裂開了?
他嘗試著做了做握拳的動作,估計是扯到傷口,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眼里為他留著淚,心里卻為他打著傘。泰戈爾說這就是愛情。此刻的我,心里就像被什麼利器給狠狠扎了下,再舍不得計較幾日前因他留的淚。
于是,我放重了步子,走到櫃台去找常備藥,忽略他听到聲音後抬頭看到我而露出的驚喜眼神。
「過來,坐下,把手伸出來」我沒看他,拿著碘酒、棉簽、紗布做到他旁邊的沙發上命令道。
小波依言坐在我面前,未等我動手,他自行把原來的紗布解了下來,然後把布滿老繭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
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受傷了,手掌中心一道長長的傷痕正泛著血絲,傷口似乎很深,結痂的線條很粗,縫隙處隱約可以看到女敕肉。
「怎麼弄的?」我沒好氣的問道。
「搬玻璃的時候沒握穩,被邊角擦傷了。」
「你豬啊,抬玻璃不知道戴手套?」
「你不生我氣了?」頭頂上方,傳來低低的笑聲。我能想象出他現在微笑的溫柔樣子。
心里莫名涌起了怒氣,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著那個她也這麼溫柔。一想到這里,忍不住多蘸了些碘酒,朝著他的傷口不管不顧壓了下去。
許是因為碘酒刺激傷口加劇疼痛的原因,他的手不禁顫動了下,可他愣是沒有哼一聲。我自己倒是被嚇的禁不住倒抽口氣,放輕了動作。
一會後,小波的左手沿著我的發髻,觸模到我的臉龐,然後輕輕托起我的臉。他收斂了笑容,直直望進我的眼里。
「琦琦,剛才你想讓我知道你有多疼,對麼?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讓你那麼難過?」
小波的語氣溫柔、誠摯,目光里竟然坦坦蕩蕩,全然找不到一絲愧疚。
像是得到了鼓勵,我避開他的視線,悶悶地說道「那天我看到你親密摟著一個女子,她還說你灌醉她了,要她……」後面的話,我再也說不下去了,眼里不知不覺凝聚了淚水。我緊咬著唇,感覺現在的自己很沒用,怎麼不能裝作毫不在意呢?
「你說什麼」頓了頓,小波听起來像是由不可置信變成了驚喜「琦琦,我沒听錯吧,你說你吃醋了。」
我抬眼瞪他,看他這樣的態度,我增加了些信心。即使眼見、耳听也不一定全然是事實,對吧?
他眉角舒展,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湊近我,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道「你這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真的有些喜歡上我了。」
「你怎麼不解釋?」我有些氣惱的想轉移話題,他這樣直接將我內心萌芽的愛意道明,讓我有種恐慌感,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小波倒是心情舒暢,大笑起來,一手緊擁著我往懷里帶,全然不顧我的推托,一手利索地從口袋掏出手機,撥打起了電話。
別看小波瘦,確很有力,我的抵抗在他一只手的鉗制下全然不起作用。我只得靠在他胸口,感受他溫暖懷抱的同時,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听他說話。
「喂,是我……本來想給你時間考慮的,現在沒辦法了。她非要我給她個解釋……解釋我為什麼摟著別的女人?……是的,所以你選擇吧,是我告訴她,還是你自己說?……恩,好的。」
小波說完,就掛了電話,我听了那麼多句,卻听不出個所以然。正想問小波,只見他回頭,微笑著對我說「走,我們去吃羊肉串。」
現在的我,敏感的想到,這件事情小波或許不僅認為沒有必要解釋,而且還肯定我是樂于接受。听著他們的談話,他似乎還是和她還是商量好的,可是什麼人會讓我不介意,連小波都能那麼確定我會接受?
心里有個隱約的預感,似乎是我一直期待可是又害怕再一次失去的東西。可是那麼微弱,以至于我無法理清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