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山古廟的佛像腳下,在梁辰溫暖的懷抱中,華羽文很快便沉沉睡去。
「月兒,月兒——」有人在輕聲呼喚她的名字,那聲音遙遠得似乎來自天際。
她用手揉了揉眼楮,慢慢坐了起來,卻只看到那人的背景。他穿一件雪白的襯衣,筆挺的黑色西褲,一塵不染的樣子, 亮的黑色皮鞋卻沾了些許泥巴,身材偉岸,寬肩膀,細腰身,頭發又黑又粗,一根根朝天豎立著,仿佛傲視一切似的。
「龍哥哥!」她喊道,立即站起身,奔了過去,從背後環住那人的腰身,臉緊緊貼上他的背,「龍哥哥,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月兒,當年,我也是沒辦法的,你得理解我,」那人只背對著她,並不轉過身來,「軍統的紀律你是知道的,當年,我人在大青山,一言一行,軍統的人都能立即得到情報。」
她緊緊地抱著他,安靜地等他說下去。
「月兒,當年,中國眼看要亡國了,我是一腔熱血想要救國啊,所以我必須把兒女情長拋在一旁,當年那棺材里裝的,不是我的亡妻,除了你,我心里一直就沒有過別人,」那人繼續說道,「月兒,你得理解我,你得理解我。」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打濕了他雪白的襯衫,一片淚漬暈染開來。她的手沿他的脊梁骨一點一點地向上,慢慢地撫模,一直到他挺直的脖頸,再到他稜角分明的頭,她口中小聲申吟著︰「龍哥哥,龍哥哥……」
她的手撫模著他的頭頂。突然,模到了什麼,她的手一下僵住了,立即停了下來。原來,她模到的是一道傷疤。那是一道陳舊的刀疤,似乎很熟悉,像是自己親手留下的手術疤痕。她的心「倏」地顫了一下。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她看到的,卻是一張略顯稚女敕的大男孩的臉。
「若辰!若辰!」她嚇得後退了幾步,卻還穩不住咚咚亂跳的心。
「羽文,羽文,你怎麼了?」一個略帶磁性的男中音在深夜的驚雷陣陣中,顯得格外溫柔。
華羽文睜開眼楮,原來還是在古廟中,佛像腳下,梁辰正半跪在旁邊,關切地打量著她︰「羽文,你做夢了?真真是嚇到我了。你剛才,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你沒事吧?」
原來剛才所見,不過是一場夢。華羽文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大滴大滴滾落的汗珠,想起夢中所見,背影,明明是天龍的背景,轉過來,卻是梁若辰的一張臉,心中還是禁不住不寒而栗。
「羽文,若辰是誰?」梁辰雙手握住華羽文冰涼的手,問道。
「……」華羽文沉默無語。
「羽文,你剛才在夢里,叫著若辰,你是為了他,才會屢次拒絕我的嗎?」梁辰道,「你愛他嗎?」
華羽文抬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佛,又低頭看了看無比虔誠的梁辰的臉,道︰「不愛。」
「那麼,若辰是誰?」梁辰問道。
「這……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吧。」華羽文道。
梁辰握著華羽文雙手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
是的,我信佛,你也信。青天在上,頭上三尺有神明。就算你是無神論者也罷,你信仰共chan主義也罷,在這座深山古剎,面對佛祖金身,看著徹夜打坐的老僧背影,也容不得你半點不虔誠。
是的,你說你不愛他,那便是不愛吧。那麼,你是我的,是我的,對嗎?至于他是誰,既然你不想說,我便不再問。
我信你,羽文,我相信你。
可是,我問及他的時候,你卻在躲避,你說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可是,你的眼楮出賣了你的心。你在睡夢中,叫著他的名字,你的眼神里,滿是惶恐。
可是,我始終還是很疑惑——若辰,你夢中叫著的那個人,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