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長安 乃知兵者是凶器(3)

作者 ︰ 快雪時情

容若屏住呼吸,側耳傾听。

好半天,才听到兩聲噴嚏。

緊跟著有人壓低了嗓子罵道︰"老高,你小子不想活了?不是叮囑你了要安靜小心嗎?"

另一個低低的聲音抱屈道︰"我這也不是誠心的啊。有個小蟲子進了老子的鼻子,老子想忍也沒忍住哪。你這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哼,這要是讓頭兒知道……"

第二個聲音馬上軟下來︰"哎,哎,小趙,你別這麼沒義氣。等這票買賣干完了,我請你去長安最大的酒樓大吃大喝一頓,咱們再去找最漂亮的妞樂樂。"

前一個聲音哼了一聲︰"你還有心思想著些。這一次咱們還不定有沒有命回去。"

"嗐,這你就想多了。就憑咱們這五十個兄弟,什麼任務完成不了?什麼人解決不了啊?頭兒就是太小心了。再說,頭里還有三十個兄弟埋伏著呢,他們那三十張弓,什麼人都得射成刺蝟,說不定連咱們都省得動手了。"

"還是小心為妙。否則,頭兒這次也不會派咱們這麼多人來了,據說點子不容易對付啊。"

"瞎擔心。沒事兒。你就想著回去該怎麼樂吧。"

"別說了,還是留神點兒,別河溝里翻了船。"

樹林中又恢復一片寂靜。

容若向兩側看了看,沒看到李純和郭鈺。想必現在他們也像她這樣,正隱身在某棵大樹之後,等待合適的時機吧。

又等了一陣,突然听到林子前面傳來隱隱的喊殺聲。

容若心中一震,知道李愬等人已經開始動手了。

前方埋伏的那兩個人也听到了這陣喧雜,同時跳起來︰"正點子來了。"

他們話音未落,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涼,低頭一看,從胸前冒出一截劍尖。因為劍鋒薄且銳利,雖然透胸而過,卻並未沾血。

兩人一陣詫異,還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已經轟然倒地。

容若拔出一雙短劍,血像旗花一樣噴涌而出。容若倒退一步,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從此之後,她的手再也不干淨了。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已經有人大喝︰"這邊也有人!兄弟們,上!"

圍攻上來的兵刃有劍,刀,棍,軟鞭……,甚至還有一對分水峨眉刺。

容若身形飛轉,短劍灑下寒光點點。偷空向周圍掃視一眼,發現李純和郭鈺也和一群人打斗成一團,遠處和身旁都不時傳來慘呼聲。

容若腳步微錯,手中短劍劃了一道圓弧,圍攻的人里面那使刀之人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的刀勢引開,剛好和他同伴手中的劍撞在一起,兩人都被震得倒退了一大步。

就在他們倒退的這步里,他們看到眼前的這個白衣少年飛身而起,向他們這一群人的另外幾個撲過去。不過是一瞬間,那個用棍的同伴喉嚨噴出一股鮮血,棍也月兌手而出,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而另一個用一把鬼頭大刀的同伴也栽倒在地,剛好倒在用棍的這個人身上。

他們還看到,那個使軟鞭的同伴,身形一動,又瞬間僵住,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低下頭看自己的胸口。他本來穿著一身深色的衣服,此時心口那個位置一團更深的痕跡在不斷擴大。他抬起頭,"砰"地一聲重重倒在地上,即使這樣也還一時沒有斷氣,眼楮無力地大張著,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他們都是為人賣命的殺手,他們的江湖地位都是真正出生入死打拼上來的。他們並非沒看見過死亡。

但是這麼多同伴,這麼快這麼多的死亡,一時還是讓他們戰栗起來。

他們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從對方臉上看到的死灰的面色和驚恐的神情。耳畔,還不時傳來遠處同伴們的慘嘶聲,呼叫聲。在他們眼里,對面的這個白衣少年和他的同伴,此時已經化身地獄魔王,舉手之間就能摧毀掉一條生命,他們,正踏著鮮血而來。

在這一瞬間,這些殺手想到了後退,想逃,逃得離這些魔王遠遠的。

可是,他們瞬間又想到了自己的首領,對待臨陣月兌逃的手下的手段,這更讓他們仿佛身上的每個毛孔都浸透了冰水。

如果眼前的是殺人魔王,那麼,他們心底里想到的那個人就是厲鬼。他們,寧可去挑戰魔王,也不願意去面對厲鬼。

容若喘息著,胸口急劇起伏。

她殺這幾個人看似輕松,其實卻用了不少真氣。尤其是最後那個使棍的人,棍上力道著實不小,雖然她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兒化解了大半,但是仍然被他棍上力量所震,現在只覺得胸口一陣煩悶,一口腥甜涌上喉頭,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而她的敵人們並沒有退卻。雖然臉上帶著恐懼,但是只有一瞬間的猶疑,他們仍然撲了上來。

使峨嵋刺的這個人距離容若最近,而且他的兵刃也是走的奇門,不好對付,所以容若決定先解決掉他。

容若心中已經計算好距離和速度,她只需向側面滑開五步,就可以躲過背後的那一刀一劍,在背後那兩人收回刀劍展開下一次攻擊之前,她已經將前面使峨嵋刺的人解決掉了,剛好可以回身應付那兩個。

可是她剛心念轉動,就覺得胸口一陣疼痛,身形一滯。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已經不夠她躲開背後的攻擊了。容若苦笑一下,短劍刺入面前使峨嵋刺的人的心口,心中卻做好了硬挨背後一刀一劍的準備。

但是背後並沒有傳來她預料中的疼痛。

她回過身來,剛好看到李純的劍從用刀的那個殺手身上抽出來。而另一個用劍的殺手,早已經伏尸地上。

容若剛想道謝,卻發現李純胸前的衣服破裂了一大道,而鮮血正在不斷地涌出,將青衫浸成深赭。

李純低頭看了看胸前,微一凝神,點了自己胸口幾處穴道,頓時血流稍緩。抬頭看了看容若,淡淡地道︰"沒什麼。"

容若張了幾次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難看出,是李純及時趕到她身旁,幫她擋下了本來一定是要招呼到她身上的那一刀和一劍。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又有人持刀持槍向他們奔來。

"走。"容若拉著李純向樹林深處奔去,她決心借助樹木的遮掩屏障,與圍攏來的殺手周旋。

奔出沒有幾步,已經有兩名殺手從左右向他們掩襲過來。

容若側身避開呼嘯而來的連環三刀,反手將來人刺到在地。再看李純,卻劍勢左支右拙,落在下風。

容若將短劍從背後刺入那人身體,急問李純︰"你還好嗎?"

李純大口喘了幾口氣,應道︰"嗯。"

容若望向李純。李純靠在一棵樹上,他的臉是驚心動魄的白,甚至連嘴唇都變成淡色。而胸口那一大片深色的痕跡,還在擴大。

李純低頭看了看,忽然笑了一下︰"別擔心。你先往那方向去。我隨後就到。"

容若伸手扶他︰"走,一起走。"

李純掙了一下︰"你先走。"

容若心頭無端地暴躁起來,喝道︰"我說走,你就跟我走!一起走!別廢話!"

李純劍眉一挑,他身份高貴,自幼就是只有他向人呼喝,沒有別人向他呼喝的。可今天,這個女子居然如此叱責他。

可他隨即又笑了下︰"好,一起走。"

容若將李純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攙半扶,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遠,容若忽然停住腳步︰"這個方向似乎不對。前面就是懸崖了。李大哥他們肯定不在這個方向。看來我們走錯了。"

李純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容若心頭一驚,再仔細打量李純。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李純現在已經處于一種半昏迷的迷糊狀態。

容若心中焦急,正要轉身另覓方向,卻見又有幾個殺手向他們奔過來。

容若尋了一棵樹,扶李純倚在樹旁。又上前一步,將李純擋在身後,面向奔來的殺手們。

突然覺得有人輕輕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容若回身看時,卻是李純這時又恢復了幾分清醒,臉色白得像雪,卻扶著樹站起來,低聲道︰"你到我身後來。"

容若又好氣又好笑,瞪他一眼︰"你說什麼?"

"你到我身後來。"雖然聲音低,語氣卻是完全無庸置疑。

容若還未答話,殺手們已經欺身而至。

容若打點起所有精神,短劍飛起,將自己的全部武功發揮至極致。頓時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百忙之中,容若向身邊瞥去。李純扶著樹,強撐著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容若身側,手中長劍揮舞頗見吃力。

一個殺手向李純步步緊逼,李純腳步踉蹌,向後退。

容若有心去相救,卻因為身前的殺手們纏得緊,而只能眼睜睜看李純一步一步向懸崖退去。

容若清叱一聲,雙劍分別沒入眼前兩個殺手的胸膛。

回頭看時,正好看到李純被那個殺手逼到懸崖邊。容若飛身撲過去,左手短劍已經月兌手飛出,不偏不倚,正好插入那個殺手後心。而李純卻已經向懸崖下墜去。

容若一心只想著不能讓他這樣掉下去,再也不顧其他,左手伸出,牢牢抓住李純的右腕。可是被李純下墜之力所帶,兩個人一起向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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